踏着阳光徐步走进来的许侧妃,碧青色杭绸遍地折枝梅花纹的长袖褙子,绛红的长裙四季景的花样,碧玉禁步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特别的漂亮。头梳偏云髻衬着面容多了几分温婉,发间点翠花鸟纹簪子萤光流动,与双耳上的葫芦形坠子相映成辉。走到徽瑜跟前正正经经的行了蹲身礼,“婢妾给王妃请安。”
徽瑜看着踏步而来的许侧妃眼睛带了几分玩味,醇王府的情形楚珂虽然不是个爱说嘴的,但是两人相交多年,偶尔谈起来的时候她也会跟自己说几句。许侧妃算是跟楚珂处的比较好的,当然之前韩侧妃跟楚珂处的也不错,毕竟楚珂这个人虽然做了正妃但是没什么攻击性。现在府里面突然多了一个商姨娘,韩侧妃这就有点倒戈的意思,现在许侧妃进来就跟她示好,徽瑜却还摸不清楚她的底细,只是笑着说道:“原来还有个规矩人。”
“能被王妃赞一句规矩人,等我们王妃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诞下小公子可要夸我几句的。”许侧妃一副被徽瑜赞扬了是天大脸面的神情。
世人多喜恭迎,明知道对方的根底摸不透,但是这样言语上的追捧还是让人心里很舒服。徽瑜自然不是那未见过世面的人,可是此时也觉得许侧妃却是比韩侧妃更顺眼。不要说之前武嬷嬷还特意提点过这个韩侧妃有些不安分,想到这里徽瑜就顺着许侧妃的话说道:“倒是我跟你们王妃讲讲,让她多赏你点好东西给孩子添彩头。”
有了孩子的女人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孩子的前程上,徽瑜不提给许侧妃什么赏,却是提到了她的儿子,这就是隐晦替楚珂招揽许侧妃的支持。加上之前许侧妃示好,徽瑜就知道这个女人其实挺精明,之前自己没来的时候她不露面,只有韩侧妃跟定国公夫人在,现在自己来了她也不是第一时间出来,而是等到现在看清楚了自己的行动,可见此人心性沉稳,又不会以卵击石,看清时机才出手,这样的耐心跟手段,这么多年楚珂竟然能在王府平平安安真是天大的福气。
许侧妃捏着水红的帕子轻声笑道:“那我先替孩子谢谢王妃,这可真是赚大发了。我们王妃款和待人,心性淳厚,这次必然能平安吉祥生下健壮的孩子,我们源哥儿又能有个弟弟做伴了。其实生个郡主更好,王妃不知道我们王爷盼女儿都要盼疯了,每次进宫看到大郡主回来都要叹息一声想要女儿。”
许侧妃话里的大郡主自然是指昭姐儿,既捧了昭姐儿人人喜爱,又给楚珂铺好了路子,生男喜气,生女福气,不见王爷都想要个女儿吗?
这样的人话里话外都不肯得罪人,还能把对方捧得高高的心情愉悦,你明知道她也许心谋不轨可就是生不出恶感,这也是一种本事。
徽瑜心里又叹息一声,这些年楚珂夹在许侧妃跟韩侧妃之间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啊,要是靖王府的两位侧妃都这样精明招摇,她可真未必能如楚珂淡定。
许侧妃惯会捧人,又会调节气氛,大厅里僵硬的气息很快的就被她三言两语化开了,还不着痕迹的请了一脸铁青的令国公夫人坐下,最后顺着徽瑜之前的话茬明褒暗贬的跟杨侧妃打了几句机锋,不等杨侧妃还口,又十分勤快的亲自去产房那边看看她们王妃怎么样了。
许侧妃很快的就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着在座的人说道:“已经给王爷送了信去,怎么这会儿还不回来,产房那边的产婆说王妃这胎……有些不太顺当,需要个主事的人在。”
这一胎是醇王的儿子,就算是令国公夫人在也不能替人家做主,徽瑜来是镇那些魑魅魍魉的小人,自然也不能越俎代庖替人家做主,心里就难免有些着急,抿着唇看着许侧妃故作镇定的说道:“宫里面应该已经得了消息,再等等就该送人过来了,麻烦许侧妃去知会一声,让产婆好好地伺候王妃。”
徽瑜这话引起了在座的几个人的注意,谁都没想到靖王妃居然在来之前就先派人去跟宫里面送信了。说起来她们只是侧妃没有往宫里递消息的权利,这事儿只能等着醇王回来做主,没想到靖王妃居然把这样快的手脚,许侧妃轻轻地松口气,幸好自己是来示好的。
“王妃想得周到,真是令人佩服。”韩侧妃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就算这里是醇王府,但是她一个侧妃对着靖王妃这个正妃还是觉得有些心虚气短,面色不太好看。
令国公夫人盯了徽瑜一眼这才徐徐说道:“王妃真是好心肠。”
“夫人说的这话我可真是承担不起,我这人不是好人,我就只对对我好的人好。说起来醇王妃虽然是您的女儿,可是我们确实十几年的交情,可以过命。今儿个递了话给我托孤,我岂能不走着一趟?”徽瑜虽然面上还带着笑容,但是那双眼睛却是犀利的扫过众人的眼睛。
托孤这两个字一出来,满屋子里都安静了,就连刚踏进们的醇王都傻眼了。
醇王额头上还带着汗珠,显然是急匆匆赶回来的,听到这话很快的回过神来,瞪着徽瑜就问道:“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托孤?托孤为什么托到你那里去?”
醇王先被托孤两字给震了一下,然后就是怒上心头,楚珂什么意思,没事玩什么托孤,居然还托给靖王妃这个凶婆娘,难道在她眼睛里自己这个丈夫是个死人吗?连孩子都要托付给外人,这样的想法真是要气死他了,他才离家半日,怎么就忽然间冒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王爷这话真是奇怪,您这话不应该问我,应该问问你的王妃才是。我也好生奇怪,我跟三嫂虽然是手帕交,可是就算是生孩子鬼门关上走一圈,但是家里有丈夫有娘家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把孩子托付给我时常照管。我这里还摸不到头脑,无奈之下记挂朋友这才到王府一行,您这样问我,您可是主人,我要怎么回答呢?”徽瑜看着醇王一字一字的回道,那冷然的眼神如同实质,让人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醇王本来就不是嘴皮子灵敏的人,此时被徽瑜一反问,傻眼了,是啊,怎么回事啊?
这时令国公夫人正要开口,许侧妃却捏着帕子抹着眼睛,红红的眼眶带着几分酸楚,微带着哽咽对着醇王说道:“王爷没回来之前,婢妾不敢多嘴,在国公夫人、靖王妃面前也不敢乱说话,现在您回来了,婢妾也有了主心骨,王爷可要给王妃姐姐做主啊。姐姐的临盆的日子原该还有数日,胎像也一直安稳,可是今儿早上商姨娘却突然冒犯王妃,还将王妃推倒在地,这才导致早产。当时韩侧妃也在,所有过程看的清清楚楚。婢妾一直在后院给未出生的孩子做贴身小袄,等到接到消息的时候王妃已经被送进产房。我方才去了产房一趟,听产婆说王妃情况不好,王妃大概自己也知道情况不好,这才让人给靖王妃递了信,王爷,您去看看王妃姐姐吧,这以后……”
后面的话许侧妃捧着脸哽咽哭泣,似是伤心过度没有力气说出来了,一副哀伤不能成语的姿态。
徽瑜觉得这份许侧妃真的是宅斗中的战斗机,瞧瞧人家,这话说得,这事儿办的,她都觉得换了自己未必能比她更好,绝对的人才。状告了商姨娘,又把韩侧妃拉下水,还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又把醇王捧为人生的希望女子的靠山,这样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会觉得自己是她的英雄,打心眼里也应该是喜欢的。
心里幽幽长长的叹口气,徽瑜本来还想着也许自己要亲自披挂上阵跟这些人大干一场,现在好了许侧妃怕是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一下子挡在自己前面把这差事揽了过去。自己不用在醇王府落个霸道张狂插手别人家内务的罪名,又能坐镇在这里盯着楚珂生产为她护航,凡是顶风冒险的事情许侧妃统统出面了。徽瑜敢肯定,之前许侧妃是绝对没有这样豁出去的想法的,但是她在听了楚珂托孤给她,她又让人进宫的话之后,想来许侧妃才动了心思。
如果这个时候她替自己冲锋陷阵,保全了自己的名声,那么她就欠了她一个大大的人情。有这个人情在,楚珂如果安然无恙的度过这一关,以后就算是看在这个情分上,许侧妃母子在醇王府的日子一定好过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