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侯果然会教人,将国家置于首位。”
“我倒也没这么伟大,我就是觉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国家好了,咱们自然都好了,皮之不存毛何覆焉?”
“给你比起来,我倒是觉得自己真是一无是处了。”夏迎白叹息。
“您千万别这样说,皇上心情愉悦,关系百姓苍生,娘娘也是重担在身啊。”
夏迎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探过身子在徽瑜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白喝了我的茶,却还要消遣我。”
“娘娘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这都是实话。”徽瑜抿嘴轻笑。
两人说笑一通,徽瑜就起身告辞了,夏迎白将她送到屏风外,隔着一架屏风,她轻轻地捏了捏徽瑜的手心。徽瑜对她展颜一笑,这才脚步轻快地离开。
深吸一口气,夏迎白绕过屏风又走了回来,就看到帐篷的另一面被掀了起来,皇帝大步走了进来。原来晗妃的帐篷之外还紧挨着一座小帐篷,隔着一层帐帘,所以并不会被人轻易发现。方才,皇帝就是在紧挨着的小帐篷里听二人说话。
“皇上。”夏迎白走了过去柔声轻喊,“您让我问的话我可都问了,臣妾没听出有什么不对的啊,倒是觉得北安侯真是个忠心之人。”
皇帝点点头,携着晗妃的手坐下,“今日辛苦爱妃了。”
“为您做事可不敢言辛苦,求都求不来呢。”晗妃站起来给皇帝捏肩,“您昨晚上都没睡好,不如小憩一下吧。臣妾给您看着时辰,一个时辰就教您起来。”
“不用了。”皇帝捏捏眉心,“哈儿和林跟乃蛮部的两位首领还候着,不好不管,爱妃休息吧,朕晚上来陪你。”
晗妃就站起身来送皇帝离开,殷殷嘱咐万长安照顾好皇上,皇帝面色就柔和了许多,大步走了出去。
等皇帝离开之后,夏迎白脚步有些酸软的回到帐篷内,坐在大榻上只觉得心口跳的极快,后背上满满的一层冷汗。若不是董徽瑜察觉出来自己的暗示,今儿个还不晓得怎么收场,这一场心惊,只让整个人都觉得有些胆颤。昨天皇上说是让自己见见靖王妃,又嘱咐了自己要问什么,说完后皇帝也不走了,自己只好当着他的面吩咐陈肃去传信。晚上皇帝也未离开一直在自己身边,想来是怕自己给董徽瑜私下传信,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一片凛然的寒意袭上心头。
幸好,一切都还顺利。
如若不然,自己算是真的害了徽瑜。
终生都会不安。
夏迎白进宫数年,这是第一次直接感受到了皇帝的无情,这样淬不及防,这样直截了当,这样的毫不留情。
到了边关之后,皇帝不说她也就不抛头露面,安分的呆在帐篷里,她知道很多时候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个时机。外面发生的事情,通过下人的口她知道的不少,但是她不能动,不能说,也不能做什么。昨天的事情她知道后,心里一直不安,讲不出来的一种不安,那样的忐忑让她自己都觉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她跟在皇帝身边数年,知道皇帝将国家权力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两年虽然皇帝不说什么,但是她冷眼旁观也看得出来皇帝正在精心挑选继承人。皇帝这样的性子,喜欢的继承人自然也要跟他有几分相似,其实靖王是最像皇帝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那样的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毫不变色。
可是,昨天的事情,皇帝不悦了,她能感受得到。
果然,事情就像是无法控制一样发展起来,连她都必须跟着皇帝的脚步走,不敢多说一句话,甚至于连这个帐篷都不敢轻易走出去。
皇权,令人心畏。
徽瑜回到自己的帐篷之后,起先还跟往常一样带着笑容,等到把伺候的人都打发下去后,却像是被抽了筋一样倒在大榻上,半响都爬不起来。心口砰砰跳,那响声似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外祖是对的,亏得她老人家昨天让他跪了一跪,不然今天突如其来的这一场问话,自己要搞砸了。
皇帝……竟疑心至此,实非她所能预料。
但是现在,她更无法猜度出,皇帝究竟要做什么,是真的要把忽兰公主许给姬亓玉,还是这一切不过是个障眼法,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冷静思考都已经被昨天的那一场意外给带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细微熟悉的脚步声徐徐传来,她慢慢地抬起头,就看到姬亓玉立在榻前低头凝视着她,那专注深邃的眼神如同之前每一天每一刻。
她猛地起身扑进他的怀里,埋头在他的胸口,第一次感觉这胸膛让她感觉到如此的安全。
“怎么了?”姬亓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能感觉得到徽瑜浑身都在颤抖,只能将她紧紧地环在怀里柔声轻问。
“姬亓玉。”
很久,徽瑜不曾这样连名带姓叫过他,除了昨天那个意外。
姬亓玉轻轻拧眉,徽瑜的情绪似乎很不妥当,抱着她坐下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在,我一直在。”
“姬亓玉,我发现我真的很蠢,日子过得太安逸了,竟让我迷失了方向,铸成大错。”
在姬亓玉眼中,徽瑜从来都是一个睿智自信的女子,从不曾听她这样的……软弱,这样陌生的徽瑜让他的心口隐隐有些钝痛。
“你若是蠢了,那别人还要不要活?你总要给别人留条路不是?”他试图让她放轻松,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
“幸好,幸好,还来得及,还来得及让我改正这个错误。”徽瑜闷声继续说道,“姬亓玉,若有一天我变成一个心狠手辣之辈,你会不会……远离我,嫌弃我?”若皇帝真的用强权压服她,夺走她的幸福,她早就说过,她是不会屈服的。只是玉碎之后,她舍不得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还有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