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国公府有个庶长子秦扬,你知道的吧?”
“知道,听说打从生下来就被养在昭国公夫人身边,母子兄弟的感情都很好。”说起来昭国公夫人也算是一个奇葩,能把庶长子养成亲儿子一般人没这个心胸。
“是,昭国公夫人对这个秦扬的确很上心。前些日子秦扬的差事该升迁的时候被靖王暗中阻了,昭国公府明知道是女婿下的黑手,愣是没有证据凭白的失了这次机会,昭国公跟昭国公夫人可是气得不轻。”
“那也没办法,罗太夫人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出来干涉别人的家事,说起来昭国公夫妻要是明事理的就该去找大夫人理论。”徽瑜道。
“昭国公夫人是没跟大夫人理论,不过罗太夫人却找上了你祖母。”
“祖母这个人虽然对内严重不公,但是遇上定国公府的事情素来是胳膊肘往里拐的。”
“你倒是了解你祖母,她的确是婉拒了罗太夫人的话。不过为了给罗太夫人几分颜面,还是把我叫过去想要做做人情,偏偏你爹没给面子。”
听着董二夫人口中幸灾乐祸,徽瑜却替董二夫人委屈,“大夫人犯下的错,凭什么让你去听训?祖母越来越糊涂了。”
“若你爹有本事……”
若是董二老爷有本事,董二夫人怎么会成为别的踏脚石,徽瑜明白这个道理。
“哥哥回来,等到宫里事情稳定下来,就分家吧。”徽瑜长叹一声。
“你真觉得皇上会没事?”董二夫人很好奇女儿的态度。
“我不知道皇上如何,我只相信王爷的判断。”若是皇帝有事,姬亓玉是不会让她闭府,只怕早就开始联络人马动手了。皇帝的病来的太突然,这里面若是没有内情她是不相信的,她更倾向于姬亓玉肯定是抓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知道里面的一部分内情,所以才能这么稳得住。
“嗯,女婿做事还是能靠得住的。”董二夫人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不太喜欢这个女婿,但是这几年下来好感度不断地刷新,如今对他算是有特别的信任度了。
徽瑜就笑了,“我这边您放心就是,这次回去就别再过来了。要是有为难的事情我会让钟妈妈回去跟您说,您现在跑来跑去的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
“我晓得怎么应对。”董二夫人垂下头,良久说道:“只盼着你哥平平安安的回京。”
“会的,王爷都部署好了,哥哥不会有事的。”
“我明白,就是忍不住的还是担心。”董二夫人自嘲一笑,站起身来说道:“那我就回去了,天也不早了。记住,有事情一定要跟我说,董家的人靠不住,还有你两位舅舅跟你外祖父呢。”
“是,知道了。”徽瑜亲手给董二夫人系上大氅将她送了出去,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满天的白色中董二夫人大红的大氅格外的醒目。
姬亓玉在内廷府算是扎了根一样,已经接连五六天没回家了。在这期间岳水青也递了帖子,但是徽瑜同样没见。只是收进来的帖子徽瑜的炕桌上就已经摆不下了,让两个丫头收拾到箱子里,然后把寻常常走动的人家的帖子找出来一一过目,发现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大多都是探寻几句问安的。
昭姐儿已经自己能坐住了,徽瑜把看过的帖子搁在炕桌的一角,放一张昭姐儿就拿一张,然后搁在自己跟前摞起来。因为摞的不整齐,到了一定高度的时候,“呼啦”一声全倒了。昭姐儿不乐意了,扯开嗓子就哭了起来。
徽瑜忙把手里的帖子放到一旁,正要过去抱起女儿,就听到帘子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昭姐儿怎么哭了?爹看看。”说着姬亓玉一股风似的就进来了,伸手就把昭姐儿抱了起来。
昭姐儿瞧着她爹,瘪瘪嘴特别委屈的指指散了一地的帖子,眼泪珠子就滚了下来。
姬亓玉一看就明白了,拍拍女儿的背把她抱在怀里,自己蹲下身子把散了的帖子捡起来给昭姐儿重新摞,
徽瑜这才汲上鞋走过来,“我抱着她,你这样不舒服。”把孩子抱过来后,这才又问了一句,“今儿个怎么回来了?”
姬亓玉三两下就把帖子都捡了起来,然后坐在榻沿上一张张的摞起来,边摞边说道:“皇上醒了。”
徽瑜一愣,迟钝了下才“哦”了一声,抱着女儿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摞帖子,她能感觉得到他此时并不开心。因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先说起了女儿这些日子的趣事,试图先把气氛缓和起来。
姬亓玉把帖子摞好了,昭姐儿就不哭了,看着她笑了姬亓玉也跟着笑了起来,点点女儿的额头说道:“真是个调皮鬼。”
两人逗了会儿女儿,就把奶娘喊进来把孩子抱下去了。
徽瑜这才说道:“皇上醒了总归是好事,其余的……也不用强求。”能让姬亓玉感到失落的,只怕也只有皇帝的态度了。
“嗯,你说的是。”姬亓玉没抬头,顺势就躺在了大榻上了,头枕在软枕上看着承尘沉默不语。
徽瑜也没开口就陪着他坐着,有些时候知道一个人心情不好他需要的不是安慰,只要在一旁陪着就好了。
把帖子一张张的重新收好,徽瑜重复着这枯燥的举动,就在她以为姬亓玉不会开口的时候,就听到他说道:“有人动了御书房的东西,皇上起了疑心。”
徽瑜手一颤,猛地抬头看着姬亓玉。敢进入御书房动手的人,想来只有皇帝身边可信的人,那就是皇帝身边的人出现了不忠之人。贴身伺候的却心存二意……不要说皇帝,便是徽瑜一个内宅的女子怕是都不安于枕。
“他……怀疑的是我。”
徽瑜脸都黑了,难怪姬亓玉传话来让自己闭府不要出门。
“皇帝身边那么多的太监宫女,才把矛头指向我,结果膳食出了问题,皇帝真的病倒了。”
这就是坑死姬亓玉的节奏,徽瑜没想到现在居然就会有人按下杀手,这是要把姬亓玉一棍子打死永不翻身的架势。
“我留在内廷府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回不来。”
那就是被皇帝的人给看住了!徽瑜没想到会是这样,但是现在他回来了,“查出真凶了?”
“死了。”姬亓玉看着承尘,他亲眼看到那小太监咬舌自尽,满口的鲜血顺着唇角流了下来,恐怖惊人。到死也没供认谁指使他,若不是自己安排妥当,现在他说不定已经在刑部大牢了。
那幕后人一步步的走得很稳,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布了一个杀局。幸好,他在宫中的人提前知道一些线索,他来不及布置的更妥当,所以才会被困在内廷府。
徽瑜沉默了,“死了可是你还能安然回来,看来是找到了脱身的证据。”
“这么多年的布置总不能一点用处都没有。”姬亓玉翻身坐了起来,直直的看着徽瑜,“这次挺凶险,幸好你没乱动。”若是换做别人耐不住性子,四处去打听走动,皇帝那边也不会轻易放他走。
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让他明白,君权之重。
不过是怀疑就能把他困在内廷府监视起来,若是真的有了罪证,他都能觉得皇帝会毫不犹豫的夺官剥爵把他给处置了。
正因为他管着内廷府,所以别人才会在膳食上动手脚,不过说到底膳食虽然出自内廷府,可是宫中之人领走之后还要经过多少人的手,这事儿谁也不敢说别人就一点疑点都没有。正是这样他才能沉得住气,也才能平安回来。
究竟是这么陷害他,他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这两年他走得太快,几乎立在了众兄弟之前,所以难免也就成了靶子。
肃王?宁王?怀王?逸王还是嘉王?
兄弟们多,但是皇位只有一个。
姬亓玉烦躁的翻翻身,眼睛望着虚空之处又陷入深思。
徽瑜在一旁看书陪着他,心里也有波涛阵阵,她没有想到姬亓玉居然会是被看管起来。她一直以为姬亓玉传话回来让她闭府,是因为他得到了什么更深的消息,现在看来却是自己当时想差了。不过按照现在的结果来看,幸好她听了他的话。若是姬亓玉让自己知道他被看管起来,要是沉不住气的话四处奔走,落在了皇帝的眼中……她想都不敢想这个结果。
本来是和风细雨,谁曾想云层之后暗藏着猛烈的杀机。
在被看管监视的时候,他一定很伤心难过吧?
可是自己却没有办法陪着他一起,那种时候他会在想什么?徽瑜瞧着姬亓玉的神色大约也能猜出几分。皇帝对姬亓玉不太好,在诸皇子中就算是酒囊饭袋的醇王也比他在皇上面前有脸面。若不是他自己还能有几分真才实学靠着自己的本事谋得今天的地位,现在京里的这些人未必就会对靖王府有多看重。
“明日就开门吧。”
忽然听到姬亓玉的声音,徽瑜惊讶的看着他,然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那要是别人家送上来的帖子,这个怎么办?”
“接,亲近的就见一见,若是不太亲近的就回了。”
徽瑜琢磨着姬亓玉话里的意思就明白了,这是要对外面表态,靖王府无事。
“行。”徽瑜干脆的说道,这些夫人外交自然是她出面的。想起一事,就看着姬亓玉说道:“岳水青也递了帖子过来。”
姬亓玉就转过头看着徽瑜,徽瑜肯定不是随口说这话,想了想就说道:“见,好好地见见她。”
岳水青递了帖子来靖王府,只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显示她跟靖王府的关系的确是不错,靖王眼中的这个表妹的分量还是很重的。第二岳水青怕是来探听消息的。探听消息回去之后呢?自然是宁王要去探望她,这对她在府中争宠很有利。她不过是递一回帖子,却能得到这么多的利益,这个岳水青的确是有些想法的人,至少不是空有一张脸的蠢货。
这样也好,他们能借着岳水青来靖王府试探,那么徽瑜正好能借着岳水青这张嘴,让姬亓玉想要让宁王知道的事情说给她听。
“见了她,能说什么?”徽瑜比较注重这个。
姬亓玉就翻身坐起来,将徽瑜拥进怀中,这才长长的叹口气,“这次的事情一时间还弄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后面动的手脚……”说着就把事情细细的讲了一遍,他现在心情平复了很多,再讲起那几日的事情人也变得平静了。
徽瑜听着却是脸又黑又难看,这也太欺负人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到底还是咱们在宫中人脉不足。”若是宫里面的情报知道的多一些,就会安全很多。徽瑜跟夏迎白的关系不错,夏迎白也曾几次明里暗里的助她,姬亓玉在宫里也有自己的人脉,但是多是宫里面的太监宫人一流,很多机密的消息往往都是第一时间探查不到的。若是及其余的人能跟晗妃的人接上头……
徽瑜就把这个设想跟他说了一下,就听到姬亓玉说道:“不好。”
徽瑜就是一愣。
看着徽瑜的神色,姬亓玉就解释道:“晗妃能在宫里得宠第一方面是因为她自身本事,可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跟德妃不合,而且夏家二房素来跟大房关系不睦,她的背后无的缘故。”
徽瑜就明白了,正因为夏迎白背后无人给她撑腰,她只能依靠皇帝,所以皇帝才会这么的宠爱她。可要是她跟靖王的人接上头,就算是再小心翼翼,也怕被人瞧出猫腻,倒还不如现在这个样子,两下里谁都不动,看情形出手。无痕无迹的,别人就算是知道晗妃助了靖王府也没有证据,大家都能平安。
“我半个月才进一次宫,就算是进了宫也未必有机会跟晗妃私下说话。”徽瑜就叹口气,这样一来其实真的就是各自为战了。
“这样更好,至少晗妃说的话听到皇上的耳朵里反而更真实一些。”姬亓玉将徽瑜拥得紧了些,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太医说了让你多喝点补汤,虽然味道不是很可口,但是对身体好。”夏迎白坐在榻边上端着碗对着正皱着眉头的皇帝劝说道。
“朕见天喝,这味道着实……”真是难喝,他很是不喜欢喝。但是这汤都是晗妃亲手做的,不喝又觉得辜负了美人的心意。
“良药苦口利于病,更何况这还不是药。”夏迎白柔声劝说道,“不然明儿个臣妾可就要请太医给您开药了。"
“便是皇后都不敢在朕跟前说这样的话。”皇帝真是哭笑不得,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是端庄淑惠,言语得体。臣妾在这宫里能依靠的就只有您一个,您要是身体不好我跟公主依靠哪个去,所以别人不敢说的话臣妾敢说。”夏迎白半垂着头微微有些哽咽,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皇帝听到这话却是心中一动,细数宫里面高位分的嫔妃都是有自己的儿子。便是没有了他这个皇帝也还有儿子依靠,所以他的安危对她们而言就不是最重要的是情了。可是晗妃不一样,娘家靠不住,生的孩子又是个女儿,而且还在襁褓中,她们母女能依靠的自然就只有自己。所以她才会不辞辛苦每日亲自炖汤给自己喝,不惜冒着被自己厌弃发怒劝说自己喝下这有些难以下咽的汤。
说到底,晗妃跟笑安需要自己,所以她们是最不希望自己有事的人。
至于其他的嫔妃……皇帝的眼眸一深,忽然又想起了靖王。靖王在宫里也没有母妃可以依靠,想起那一日自己这个儿子在自己跟前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儿子素无依仗,何敢下此毒手,皇上太高看儿子了。”
这句话当时差点把他气个半死,一句素无依仗就是把他这个父皇也给排斥在外。可是现在细细想想也的确是这样,靖王在宫内无援手,就算是在朝中略有威望,但是他害了自己,就真的能顺畅的登上这个位置?
晗妃母女无靠,就只能靠着自己,所以最希望自己安好无恙。
靖王无人扶持,也只能靠着自己,慢慢的增加实力震慑百官。
如果自己真的倒下了,那么现在靖王反而是最不可能登上这个位置的人。虽然娶了定国公府二房的嫡女,可是定国公的嫡长女却是宁王府侧妃。北安侯……只靠着北安侯一个,靖王也难以成事……皇帝想着想着就入了神,这么多的儿子,每一个的背后都站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