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正如大哥所说,这件事情有很多蹊跷的地方。不要说王府的马车,就算是咱们国公府,就算是京都哪家官员府邸的马车都不会一撞就散架毁成那样。”徽瑜就事论事,力持让自己的说法跟看法都以一个相对公正的角度。
“这只是其一。”大老爷看着徽瑜说道,“婉儿跟嘉哥儿从庄子回京,这件事情本就是保密的事情,如何走露了风声?”
徽瑜默,那只能说明董婉身边有人被收买了,而且不止一个。董婉住的庄子是董家给的陪嫁,这样都能被别人给收买,难怪大老爷跟董大哥的心情如此差,这是活生生的被人打了脸。徽瑜心里董允诚一直是一个相当稳重,做事情也是相当有谋略的人,大约他自己也是这般认为的,所以这次的事情董允诚也会觉得是一种耻辱。
“大哥是要查查庄子上的人事了。”徽瑜现在也只能说这么一句,再多的再深的就不太合适了。
董允诚轻轻颔首,“是我大意了。”
其实也算不得董允诚大意,毕竟那庄子是给了董婉做嫁妆,就算是董允诚也不好插手,不然被宁王府的人知道只怕又要生是非。董婉带着孩子,又要注意府里动向,还要警惕身边伺候的诸人,只怕也想不到自己庄子上的董家奴才会有人背主。要是别人打着主意想要买通你身边的人,你一双眼睛盯是盯不过来的。更何况买通董家奴才又不是谋害主子的命,不过是想知道她的动向,这样的话在那些奴才的眼睛里,既能谋得重利,又不会被察觉,亲不是两全其美?
可是董家的奴才哪里会知道,只不过是卖了董婉母子的动向却能差点要她们的命呢?
要是别人真的一开口就要董家奴才害主子的命,只怕这些人就是有十二个胆子就算是有泼天的富贵等着也不敢,偏偏只是通风报信的小事。想到这里,就连徽瑜都觉得,这幕后之人连人心都算计到这种地步,当真是可怕至极。
在这里看来,至少徽瑜这个穿越来的半吊子古代人士,是没有土生土长的古人更能摸清楚这些奴才的心思。这一点徽瑜今儿个算是长了见识,不服都不行。
往往越是不经意的小事,反而成为要命的东西。
徽瑜看着大老爷父子,看来他们已经达成一致意见,这件事情的确是有人暗害董婉。当时徽瑜让人看住车祸现场,就是想要他们亲眼瞧一瞧当时的情况,如今两人有了定论,徽瑜心里也轻轻的松口气。说句实话,她也不是没有私心的人,当初董婉想要嫁给姬夫晏,也曾视自己为对手,也曾暗中对付自己。后来是因为在宫里吃了大亏,这才心思转换过来跟自己联盟。
可是如果将来当嘉哥儿的利益跟自己的利益起冲突的时候,董婉肯定会站在自己儿子那一边,这一点就算是任何人都不会做出第二种选择。就是徽瑜自己,也会选择自己的孩子。
今儿个董允诚都能根据自己平常的行事风格,算计到自己一定会回定国公府,他日会不会根据自己的性子算计别的?
这一点就连徽瑜自己都不敢肯定的说,董允诚不会!
毕竟董家有两个王爷女婿,一个亲生的,一个隔房的,谁还看不出亲疏远近。
所以徽瑜这会儿心里还想着皇后娘娘的意思要怎么转达才好,如果她直接说了,他们会不会怀疑皇后娘娘有让宁王府内讧的心思,进而让他们改变主意不让董婉跟幕后人此时翻脸?
虽然徽瑜不敢十成十的肯定幕后人是夏冰玉,但是也有至少六成的把握。
怎么告诉定国公父子皇后娘娘的意思,徽瑜反而觉得有些棘手了。
看着徽瑜一直沉默不语,大老爷就开口问道:“瑜丫头,你进宫后可曾有什么消息?”
徽瑜就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子,丝毫都没考虑就说道:“我进宫后凤栖宫请安的人都散了,不过听说夏昭仪听到大姐姐母子出事的消息后直接晕了,至于旁人我就不知道了。”
夏昭仪晕了?
大老爷嗤笑一声,“也不知道做戏给谁看呢。”
徽瑜听着大老爷对夏昭仪的鄙视,却不肯在嘴上多说一句,只是说起别的,“这件事情是宁王府的私事,我是董家的女儿倒是无妨,但是靖王府却不能掺和进来。”
听着徽瑜的话,大老爷落在徽瑜身上的眼神就微微一变,“瑜丫头这是什么意思?”
徽瑜就笑了,看着大老爷说道:“大伯父,您说我能有什么意思。我跟大姐姐是姐妹,她出事我搭把手这是姐妹情分。可是大伯父也知道,因为南方海运的事情,不管是信国公府还是宁王爷都对我家王爷颇有怨言,要是王爷这个时候出面,指不定会出什么流言。在这样的时候,王爷还是要跟这件事情划清界限的好。说句不好听的,要是王爷想要摘清楚自己,便是连我这个王妃都不好在这个时候跟娘家多往来。还不是因为海运的事情闹得,这件事情王爷纯属倒霉,皇上吩咐下来的差事,王爷还能抗旨?信国公府自己做的那龌龊事被揭发,又跟王爷有什么关系?可是他们就是把我家王爷视为眼中钉,简直就是愚蠢。更何况我从宫里出来先回了王府,王爷知道我要回娘家还让我给大伯父跟大哥哥捎句话,让你们别太冲动,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行,未必就要现在做个了断。王爷本来要跟着来的,是我给挡了,大伯父跟大哥哥要是责怪就怪我吧。”
“你这孩子,我怎么会怪你,王爷能做到这一点我们也很感激了。”大老爷长叹口气,本来朝中还算平静,但是南方海运的事情就像是平静的湖面投进了巨石一般,处处都是暗涌,就连他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应付,更不要说手里没什么实权,背后无人撑腰的靖王想要兜住这一摊子烂事了。
“多谢大伯父体谅。”徽瑜面带感激,就带着抱怨的口气说道:“盐务的事情我家王爷费了多少心,用了多少力,耗费了几年功夫才整顿出来,结果给别人摘了果子。现在海运的事情,谁不知道这件事情难办,人人躲着不肯得罪人,可是皇上又把这差事仍给了王爷,想着都让人觉得心寒。宁王本就是皇上最喜爱的皇子,这要是我家王爷掺和宁王府的事情……呵呵,还不知道皇上会怎么看呢。大伯父跟大哥哥能谅解,我跟王爷都是感激的。”
“靖王爷不容易。”大老爷显然是感受颇深,南方海运的事情信国公府做的十分的隐秘,市面上金银被搜刮的事儿不是没有人察觉,只是没有人会想到会是信国公府跟宁王做的手脚,更没想到这批金银都去了南方。这件事情被揭出来的时候,多少人都吃了一惊,就连皇上这么宠爱宁王都训斥了信国公发落了他。要不是信国公一口咬定这件事情宁王不知情,说不定皇上盛怒之下,连宁王都要吃挂落。
这件事情相当棘手,这件差事就连他都要躲着,章首辅这个老狐狸直接就称病不上朝,昭国公跟令国公一个摔了马脚崴了肿的馒头大,另一个家里老封君病重在床前当孝子,大老爷也想找个借口溜之大吉的时候,皇上直接钦点了靖王出马。大约皇上也看出来了,这般朝臣个个都不想接这差事,做皇帝的又不能逼着朝臣去干,明君的称号岂不是笑话?大约靖王之前盐务做的很不错,皇上只得又把靖王提溜出来了。
满朝文武都给靖王点根蜡。
徽瑜听着这话眼眶就红了,捏着帕子拭泪,“别人哪有他这么倒霉的,这好事轮不到,倒霉事就跑不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大姐姐的事儿吧。大伯父,这件事情您打算怎么办?既然是有内鬼通外祟,要是这次不能解决好,将来大姐姐就算是回了宁王府只怕也不是善事。”徽瑜到底没直接说出皇后的意思,转着弯的把这件事情提一下,“我想着既然这件事情已经通到了宫里面,皇后娘娘又是最公正的人,肯定会过问一二的,这样的机会难得,毕竟不是哪一次的事情都能直接通到宫里皇后娘娘面前。这次要不是正好赶上请安的日子,只怕未必就能如愿。”
徽瑜的话倒是让大老爷面上的神情有了些变化,细细一琢磨,就道:“瑜丫头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事儿并不是这般简单的。”
董允诚看了徽瑜一眼,就问道:“你后来进宫的时候,皇后娘娘可说了什么?”
“我一个新媳妇,哪里敢盯着娘娘看。不过从娘娘话音里倒是听得出对这件事情十分的不满,若是娘娘能在皇上面前提上一句,大姐姐就算是有造化了,嘉哥儿不管怎么说都是皇上的长孙。”徽瑜最多也就只能说到这里了,至于他们做什么决定徽瑜都不打算掺和了,说得多做得多,难免他们不会多想。
董允诚颔首,看着徽瑜说道:“你去看看二婶她挂念着你呢,大妹妹也说等你来了见见你,要好好的谢谢你。”
“大姐姐醒了?”徽瑜带着几分开心问道。
“醒是醒了,就是动弹不得,这伤怎么着也得养些日子了。”大老爷气的又捶起了桌子。
徽瑜见机就走了,她可不想在呆下去。毕竟是宁王府的事情,当着她这个靖王妃的面,有些话也是不好说的。
徽瑜走后,董允诚就站在书案前看着他爹,一字一字的说道:“爹,你打算怎么办?还是坚持之前的意见?”
大老爷面上就有几分挣扎,叹口气说道:“婉儿是受了委屈,但是咱们现在没有确凿证据,只有拿到了证据才好发难不是?”
“证据的事情您不用担心,我在接到消息之后,就已经让人把庄子上的人给都捆了起来。那卖主的奴才跑也跑不了,只要从他那里撬开嘴,这幕后人就能摸出来。”董允诚道。
“现在宁王正是艰难的时候,你觉得我们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好吗?”大老爷站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着儿子又说道:“要是没出现南方海运的事情,这件事情肯定不能善了,有多大闹多大必要讨个公道。可是现在信国公府为了保住宁王做出了牺牲,宁王妃又怀着身孕,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宁王妃,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宁王真的会为婉儿主持公道?就算是宁王被我们所迫主持了公道,但是心里对婉儿心存怨恨,以后婉儿的日子能好过?大家都是男人,难道这点心思你还想不到?”
董允诚站得笔直,冷笑一声,“宁王是个男人就要给个交代,大妹妹的这条命差点就没了,不能白白的被算计了。如果连这点公道都给不了,我看着这人也就这样了,大妹妹趁早也就死了心,守着嘉哥儿过日子吧。”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大老爷气疯了,没想到大儿子居然泛起了倔。“知道你为你妹妹好,但是这个时候不能意气用事,谁知道将来宁王能不能有天大的福气等着,到时候要真是这样,你让你妹妹,让嘉哥儿,让定国公府如何自处?”
“爹的意思这个哑巴亏生吞下去?”董允诚冷笑,他可没有这么大的肚量!
“爹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情要从长记忆。”
“怎么从长计议?我明白爹的考量,可是我也不能看着妹子白白的受了委屈。信国公府敢做这事儿,就得知道是跟定国公府对着干!”董允诚说完看着他爹,“爹,你别忘了,别人为什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情,未必不是把您的担心算计进去,您就如了他们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