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情人劫案子虽然已经结了,但是余波未消。”暮照白说,“死掉的那几对情侣,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或者爹妈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接到他们的死讯,有好几个受害者家属当场晕了过去,事后醒来,发誓一定要凶手血债血偿。”
“可是陈阿姨已经死了。”林馥低着头,折着一朵绿色纸花,“还有梁叔叔,他是个精神病人,都已经确诊了很多年了,他们怎么把他送上法庭?怎么让他血债血偿?”
“……所以,现在这些受害者家属已经联合在一起。”暮照白微微倾身,盯着他道,“他们打算帮梁国栋翻案,证明他是其实是误诊,实际上他是个有完全刑事行为能力的正常人。”
倾身的动作意味着倾听,但是林馥似乎并不想接他的话,他依旧低头折着纸花,翻飞的手指纤长而灵巧,一朵惟妙惟肖的绿玫瑰渐渐在他手里成型。
暮照白又盯了他一会,然后开口问道:“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小馥。”
林馥头也不抬的说:“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暮警官。”
暮照白:“你问吧。”
林馥:“你觉得梁叔叔应该死吗?”
“当然。”暮照白毫不犹豫的说,“犯罪者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
“但杀人的是陈阿姨,并不是他,不是吗?”林馥问,“难道为了平息受害者家属的愤怒,法律就能随便制裁另一个受害人吗?”
暮照白皱皱眉,无法苟同他的说法:“梁国栋可算不上什么受害人,就算不是主犯,也是从犯,而且他明明可以制止这一次的杀人事件,可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林馥翘起嘴唇,抬起漂亮的棕色眼睛看着他。
“这不是很可笑吗?”他对暮照白笑道,“梁叔叔当年被他妻子强行送到精神病院的时候,那群受害者及其家属也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凭什么现在就要求他什么都说,什么都做?”
暮照白眉头皱得紧,他觉得这孩子有点强词夺理。
“你觉得我在强词夺理吗?暮警官。”林馥盯着他的眼睛,目光似乎穿过他的皮肤,伸进了他的心底,他唇角上扬,笑容带着一丝小小的狡黠,“在这之前,你是不是先查一下这些受害人,还有受害人家属,当年跟梁叔叔是什么关系?”
暮照白楞了楞。
“需要我给你一点提示吗?”林馥目光明亮的看着他,朝他勾勾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暮照白看了眼旁边的工作人员,本来以为对方会阻止,毕竟他以前因为案子的缘故,接触一些精神上有问题的人的时候,都会被严格禁止身体方面的接触,不许靠太近也不许说会刺激对方的话,但是工作人员却笑着对他点头,说:“你别担心,小馥是个很温柔的好孩子。”
“是啊,你别担心。”林馥也笑了起来,“我不会咬人的。”
暮照白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弯下腰。
林馥双手合在嘴前,朝他耳朵里轻轻说:“他们都是梁叔叔的朋友……至少曾经是朋友。”
说完,林馥笑眯眯的放下手,棕色眼睛看着他,目光诚恳:“我能跟你成为朋友吗?暮警官。”
暮照白眨了一下眼睛,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跟我当朋友?”
“因为你很像我舅舅,你们都是好人。”林馥歪着头想了想,又笑道,“但还是有一点不同,我舅舅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在他心里,人情是大于法律的,不过在你这里,这点似乎刚好反过来。”
说完,他深深凝视着暮照白,棕色的眼睛微微弯着,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打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散发一层朦胧金光,仿佛油画中的天使。
“我很喜欢你,暮警官。”他对暮照白露出一个无垢的笑容,缓缓道,“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的。”
直到拜访时间过去,暮照白独自一人走出精神病院,然后抬起手,从大衣前面的胸袋里掏出一朵精致的绿色纸花。
他慢慢将纸花拆开,露出里面的指甲痕迹来。
暮照白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圆珠笔,轻轻在上面扫了十几下,扫出了四个字。
那四个字是——
“救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