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锦北看着他的背影,还在瑟瑟发抖中,冷不防听到他说:“如果有下次,席锦北,就不是一只手那么简单了。你这手还有救,不像尹巧如,子弹穿过了掌心,这辈子都不能用力了。”
哐当一声门响,席靳南……走了。
此刻已经是深夜,地处繁华闹市的酒店外,依然车水马龙,热闹得很。
席靳南径直上车离开,面色阴沉如水。
凉城别墅。
席靳南一路上都在拼命的忍着烟瘾,让自己专心致志的开车,不要分神。
回到家之后,站在灯光明亮的大厅里,他才看到自己的皮鞋尖上,沾了一点点血迹。
席靳南厌恶的皱起眉头。
管家轻声问道:“席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他抿了抿唇,只是和往常一样,随意的问道:“太太呢?”
“先生,这么晚了,太太早就睡下了。”
“知道了。”
席靳南上了二楼,没有去凉落的房间,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他把衣服统统脱下,扔在垃圾桶里,进了浴室。
洗完澡换上干爽的衣服,席靳南的心情才稍微舒畅了一点。
想起凉落现在已经睡下了,在梦中了,席靳南又皱起了眉头。
她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他该怎么说她才好,是她心大,压根就没当回事么。
席靳南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了。
可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下,席靳南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他熟门熟路的来到凉落的房间,拉下门把,走了进去。
这段时间他好像是一个夜行人一样,进她的房间的时候,总是在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席靳南打开了灯。
大船上,凉落侧身躺着,头发像海藻一样铺散在身下,安静熟睡着。
席靳南走了过去,站在旁边,静静的垂眼看着他。
记得他从医院离开的时候,雨芸也是这么熟睡着。
席靳南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发现……凉落的眉头皱着,从他站在这里的时候,就一直这么皱着了,她平时很少皱眉的。
而且,她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难道是热?
席靳南这么想着,手已经不受控制的伸了出去,替凉落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凉落依然在源源不断的出着汗,也睡得越来越不安稳。
席靳南无法淡然了,擦了擦她的汗,手却突然一把被凉落给拉住。
“不要……我要走……”凉落无意识的呢喃着,说着梦话,紧紧的攥着席靳南的手,“离开,放我离开……来了,他来了……”
席靳南看着她纤细的手,用力的拉着他,不肯松手。
他把她的梦话,一字不漏的听在耳里。
席靳南在凉落身边坐了下来。
“他是坏人……对……不爱……坏人,我……我要跑,可是……跑不掉……孩子,要孩子……”
席靳南勾起了唇角,又很快抿平。
他大致知道,她梦见什么了。
就连在梦里,她都记挂着,要离开他,离得远远的。
凉落的手慢慢松开,席靳南正准备抽回自己的手,突然又再一次被席靳南紧紧握住。
“血……有血,刀……刀片……带血的刀片……”
席靳南目光沉沉的望向凉落,她还在梦呓当中,不停的,反反复复的说着这几个字。
他顿时摇了摇她的肩膀,轻声说道:“凉落……凉落,醒醒?”
“血……刀,刀上……有血……血……”
凉落越来越不安,豆大的汗珠在她的额头上不断的往外冒,席靳南连续的喊了她好几声,也没能成功的把她从睡梦中喊醒。
梦里,凉落不断的看见那枚刀片,就是今天信封里,夹带着的那枚刀片。
从她手中滑落,刀片上沾着血迹,蹭在地毯上……
转眼间,刀片又回到了她手中,又一次从她手中滑落,刀片上沾着血迹,蹭在地毯上……
反反复复的,她梦见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
最后刀片割破了她的手指,鲜血顿时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啊!”
凉落惊叫一声,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眼前一片空白,头顶的灯光晃着她的眼睛,有些迷离。
凉落的意识晃神了好几秒,喘着气,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这是她的房间,她的船上,刚刚只是……在做梦。
可是好恐怖,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那枚带血的刀片,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
“终于醒了?”
身旁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带着一点点熟悉的音色,凉落吓了一跳,揪着身前的被子, 侧头往一边看去。
席靳南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她,目光里隐隐有些担心。
凉落摇了摇头,又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席靳南淡淡的回答:“你说梦话的声音,就差没有把保安给叫来了。”
凉落愣了好几秒:“啊……那我的声音,岂不是很大?”
“嗯。”
“那抱歉,我……”凉落咬咬唇,“我不是故意的。”
席靳南看着她,明知故问的说道:“说说看,你到底是梦见什么了,这么害怕?”
“我……”
凉落有些迟疑,不知道要不要说,该不该说。
席靳南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
“没什么,”凉落说,“噩梦罢了。我没事,你……你可以走了,我继续睡觉……”
席靳南却站着,一动不动。
“噩梦?”
“对……对啊,”凉落说,“就是一个噩梦。你这么晚了,也该去休息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那要是你下半夜,依然说梦话了?”
“我不会的……”
席靳南眉尾微微上挑:“这种事你能保证?”
凉落还没来得及回答,席靳南又说道:“你反反复复的说着那些话,我都听得很清楚。”
其实,席靳南的目的,不过是希望凉落能对他实话实说罢了。
把她的害怕,把她的彷徨,统统说出来,说给他听,告诉他,她……真的很害怕。
可是她却说,没什么事,就是一个噩梦。
凉落的表情很明显的僵了一下:“啊……啊?你来了很久?”
席靳南终于绷不住了,低声说道:“管家都告诉我了。”
凉落长长的“哦”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席靳南心里一堵,抬眼看着她:“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不跟我说?你自己一个人硬扛着,有什么用呢?”
“谁说我怕了,”凉落回答,“我不怕。”
“不怕?”
“对,不怕。”
席靳南扫了一眼她额头上的汗珠:“这个时候,嘴倔有什么用吗?”
凉落不说话了,捏着被子,抬手抹去额头上细密的汗。
席靳南的表情变了好几次,最后竟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你还是这样,不服软,一点都没有变。”
凉落忽然笑了,唇角上扬:“告诉你了,有什么用吗?你能替我承担这份害怕吗?你能让我不再一直想着那枚带血的刀片吗?你能让我不再做噩梦吗?”
不是她不想服软,不想找个依靠。
而是,根本没有依靠。
他的怀里,满是唐雨芸的气息,她不想靠近,更不想欺骗自己,自欺,又欺人。
“至少,你可以告诉我。”
凉落反问道:“管家不是告诉你了吗?”
原本两个人之间,完全是可以温情脉脉的,偏偏让凉落搅成了这个样子。
她的确害怕,她可以带着这份害怕,向他求救,诉说恐惧,不再一个人承担着。
席靳南大概也是无可奈何,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倔强,倒也没再说什么。
一时间安静下来,寂静无声。
凉落又捏了捏被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我要睡觉了。”
席靳南淡声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寄给你的吗?”
凉落想了想:“这件事情,你完全可以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