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胤看她不言不语,臂弯将她身子往里一束,勒紧马缰绳往前小跑一段路,冲过林间一条清澈的小溪,这才接上一个话题。
“你怎知我会有危险?”
时雍看他一眼,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营中发生的事情,朱九没有告诉大人吗?”
赵胤道:“说了。因此,我让谢放彻查了伙房食物。”
时雍脸上严肃了几分,“可有发现鳝鱼?”
赵胤眸色变暗,“有。”
还真有?
时雍讶异,“没吃吧?”
赵胤注视着她,唇角微微抿紧,显得整个人有些严肃,“战事紧,我走前,没来得及证实鳝鱼是否有毒,却也没有惊动任何人,但已派了心腹之人去伙房,静默查探。”
时雍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我是这样想的,这种鳝鱼能生出毒蛇的毒性,要么就不是普通的鳝鱼,要么就是采取了特殊的培育方法,不论是哪一种,定然得来不易。总不能只是为了杀害几个伙夫吧?”
赵胤道:“你认为对方的目标是我?”
时雍沉吟不决,摇头:“目的倒不一定,不过九哥说营中可能有叛徒,那就大意不得。我怕大人不知情,中了别人的圈套,这才匆匆赶来……”
她说得极是自然,赵胤听了,眼里却掠过一抹异色,浑然不觉搂住她的胳膊已然紧得将时雍整个儿压在了怀里。
冰冷的甲胄裹着火热的胸膛,他心跳十分的快。
时雍贴得近,在山风中听他的心跳声,感受格外不同。她将掌心覆上冰凉的甲胄,掌心却被什么东西灼烫了一般,抬头望着赵胤冷冽的眉眼,唇角一弯,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大人是不是很感动?”
这女子。
赵胤没有推开她的手,眉目越发冷,心跳越发快。
“那你也不该私自离营,更不该一个人去兀良汗大营。你可知有多么凶险?”
凶险是凶险,可刺激也是真刺激。
想到军械库爆炸那一声巨响,时雍整个人便亢奋。
“我还发现一桩异事。”时雍道:“昨夜在兀良汗营中遇到一个男子,脸上有伤疤,戴了半幅铁制面具,我说不准此人,不知他到底想杀我,还是想救我,觉得他有些古怪……”
“阿拾。”
赵胤打断她,低头,“手拿下去。”
时雍一听,察觉到他呼吸变重,目光也变厉了,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缩到了他的小腹,本是无意,可他这么严肃,一种古怪的气息便在彼此中荡了开。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大人。”
时雍很喜欢看赵胤这样的表情,忍耐,克制,像一个古董。
她心跳也不知不觉快了起来,靠近他的那脸儿,逐渐滚烫。
这是在大军之中,
时雍胆大,但她从不知自己如此胆大,
还想更胆大。
她低下眼,那只手沿着甲胄慢慢往下……
又仰起头,凑到他的下巴,悄悄地问:“拿下去?大人要我拿哪下去?”
“宋阿拾!”
赵胤猛地拉开她的手,看到时雍淡笑的眼睛,正恶作剧一样看着他,心窝一阵气紧。
“你是女子。”
赵胤低呵一声,冷眼看她,脸上保持着平静,可是,女子柔软的身体与铁甲冰冷的磨蹭,无意地研磨十分要命,明明林中气温很低,他身体却滚烫如烈火烹煮,偏生她还好死不死地对他说这种话。
一个女子怎会如此大胆。
赵胤想痛脑袋都想不明白。
时雍跟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她直率坦诚又有满腹心机,她热烈大方又能冷漠如冰,她从不拘着自己,也丝毫不会掩饰她的野心,一句“都督夫人”张口就出,没有丝毫犹豫,却又直白地拒绝了他收房。
她就像一个燃烧的火球,随时会把她自己和火球笼罩下的人,一并焚燃殆尽。又如一杯烈酒,喝时浓烈甘醇,宁愿长醉不会醒,醒来却发现,一切俱是空无。
时雍能感觉到他唤自己那一声时胸膛里震荡而出的怒气,仿佛用足了力气,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一般。
嗯一声,时雍抱住他精壮的腰身,微笑抬头,
“是女子又如何?大人吼得这样大声,是想所有人都听到吗?”
“不要乱动。”赵胤看着她,那双黑色的眼瞳,如同深不可测的深渊,飘出丝丝的寒意,仿佛她再不听话,下一刻就可能被掐死。
奈何时雍不怕他。
纸老虎!
说出的话冷硬又无情,可是呼吸却滚烫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