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天衡意外地倍受打击,不论是小鬼已经有了未婚夫,还是她的未婚夫说他不像仙人,都很受打击。他拾起地上的黑剑,很是落寞地向桃林外走去。
“百里哥哥!”白若鬼连忙喊道,“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然后百里天衡已经跳上了剑,头也不回地晃了晃手,迅速向天际飞去之际,留下别言:“小鬼,记得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就此别过,多多保重!还有,快点长大!”
见外人终于走了,卫念卿悄悄松了口气,转身与白若鬼道:“鬼鬼,白伯伯的病已经好很多了,现在都可以下床走路了。你快回家看看,白伯伯一定想你了。”
“真的?”白若鬼立刻从离别的愁绪中走了出来,满脸的开心,立刻往家的方向走去。
卫念卿跟在后面,沉默了一会,道:“鬼鬼,爹要我明天和他一起去京城,估计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我知道你要在家照顾白伯伯,不能陪我一起去……不过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回来陪你的。还有,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听说京城里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回来。”
刚刚回来便要与念卿分离,白若鬼有些伤感,但还是勉强笑着,想了想,“嗯,能不能给我买个檀木做的梳子?我家的梳子坏了。听说檀木做的梳子又结实又香,梳了头发,头发都香香的。”
“嗯!我一定给你买一把最好看的檀木梳子!”卫念卿信誓旦旦道。
“念卿,你真好,谢谢你。”白若鬼道着,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小唇在念卿的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念卿摸了摸脸上刚刚被碰到的地方,瞬间从脸红到了耳根,大步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回头大喊:“不用谢!鬼鬼是我卫念卿将来的妻子,我将来还要买很多很多的东西给鬼鬼!”
白若鬼红着脸,幸福得快要晕倒了。
到了家门口,隔着篱笆,白若鬼便看到了冒烟的厨房里,父亲忙碌的身影,还能隐约听到父亲的咳嗽声。
爹的病还是没好。想到去太白山求仙之前,自己的信誓旦旦,白若鬼突然觉得自己好无用,根本没有脸回家见爹。
卫念卿推了推她,小声道:“快回去吧,白伯伯看到你,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天色也不晚了,我也得回去了。”
卫念卿回去后,白若鬼又在原地站了许久,看着爹把饭菜烧好,看着爹点起油灯,看着爹在油灯下一边念书一边吃饭,咳嗽声却从未间断。
自始至终,爹都没有看到她,因为她的存在感太薄弱了。
当天上月亮升起时,白若鬼离开了家门口,大步向百里小生馆跑去。
作为以说书出名的百里小生馆,馆子里的后书房放满了各种书籍。百里小生与妻子并不住在馆子里,另住在别处,所以,此刻,百里小生馆中并没有人,门亦是关着的。
白若鬼从馆门一旁的狗洞里钻了进去,尽管馆子里养着一只又大有凶狠的狼狗,但即使白若鬼从那只狼狗的面前走过,狼狗也察觉不到有任何陌生人进来。
就这样,月光下,白若鬼顺利地摸到了书房,悄悄点起油灯,翻找所有有关记载阎王生死簿的书籍,然后一本一本地翻看。
关于阎王生死簿的故事并不多,找了大半个时辰,只找到四本,而且每本书里只有一两个浅短的故事。然而,对白若鬼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些故事里,几乎每一个都是说,鬼门大开时,妖界的什么妖怪闯地府改生死簿,最后或被修仙的人活捉杀死,或被地府的阎王活捉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简短的一些字,令得白若鬼看得心惊胆战。
最后一本书的末尾写道:偷改生死簿,乃六界十恶不赦之大罪。然而,妖心贪婪,人心不古,贪生怕死之辈,逆天而为者,皆将受到正道之法恶惩。
合上最后一页,白若鬼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泪水含了一箩筐,看着跳跃的灯火,喃喃:“百里哥哥……那个大傻瓜!他也许还不知道偷改生死簿是十恶不赦的罪,所以才会想去改生死簿救人。”
说到底,是她要救爹的。如果救爹,让爹长命百岁,只有改生死簿这一条路,那也该是由她去做!
她想她得去京城找百里哥哥,告诉他不能偷改生死簿。又想,如果真的能救爹就好了,能够让爹长命百岁就好了。
或许,她可以做到。她的存在感很弱,也许弱到连地府的鬼都察觉不到。书上也说了,改生死簿只要不被当场抓到,就没事。
如果能救爹,让爹长命百岁,即便需要她上刀山下火海,都没有什么可惧的。
孩子的想法总是很单纯,且一旦生成,便根深蒂固。
第二日,素有神医之称的卫大夫家门前,围了一层又一层送行的村民,热闹之至。
卫宴卫大夫因于半月前接到京城皇帝的邀请函,需在七月十四日之前赶去京城一趟。
卫宴觉得儿子卫念卿长这么大,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如今该让他出去见一见大千世界,以开阔眼界。所以,此次去京城,他便要把儿子也捎上。
为了此去京城一行,卫大夫特地准备了两个马车,一辆马车自己与儿子乘坐,另一个马车载满了他多年来种植出来的干药材。这些药材说不上有多珍贵,但京城那里卖这种药的很少,卫大夫便想着这一马车药材可以卖不少钱,而且也算是为儿子在京城找了件事做。
一番与众人的告别之言后,卫大夫便携着儿子坐上了马车。
在众人的目送下,两辆马车顺着村中小路向远方行去。
远处,还在往这边赶来的白秀才停下了脚步,望着挚友离去,高高地举起手,晃了晃。
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卫宴看着儿子满脸不开心的模样,回想昨晚,儿子兴匆匆跑回家,手舞足蹈的告诉他小若鬼回来的情形,不由得苦笑。他伸出手按了按儿子的头,笑道:“怎么了?若鬼今早没有来送你,你就失落成这个样子了?你爹不也没有等到若鬼他爹的送行,不是也没有难过。”
卫念卿喃喃道:“白伯伯没有来送爹,是因为身体不适。爹没有理由难过。而且,我难过的理由不是鬼鬼没来送我,我难过的是,爹要我去京城,这一去,得好多天再也见不到鬼鬼。平时就没有什么人愿意和鬼鬼玩,我也不在她身边,我怕她会寂寞会难过……”
卫宴笑着摇了摇头,“那我的儿子可是把小若鬼看扁了。若鬼可是村子里最坚强的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就会觉得寂寞难过。我看啊,会觉得寂寞难过的,是你这个痴情的臭小子吧。哈哈……”
“……”卫念卿抬起头看了看父亲,又低下了脑袋,红了脸,目光瞥向窗外,看着迅速后移的景色,迷蒙中仿佛又看到白若鬼冲他傻笑的模样。
父子皆不知道,在他们后面的那辆承载药材的马车里,白若鬼正坐在松软的干药材上,吃着他们的干粮,喝着他们的茶水。在她的身旁,置着一本她从百里小生馆里偷来的故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