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她姨娘想起八姨娘就只剩下吵架这回事儿了,想了想就说道:“要看母亲的意思,这事儿不好说。”
九姨娘默了一会儿,随即就冷笑一声,“当年八姨娘笑我没骨头,自己生了孩子却给夫人养,说我天生的奴才骨头。可是现在你看看,你跟你弟弟一个个都好好的,可是八姨娘呢?她倒是要强了,带着女儿也要强,最后还不是害了自己个儿不说,连女儿的前程都搭进去了。”
说起这个九姨娘这样豁达的人也有几分伤感,瑞祎就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听她又说道:“当初我怀你弟弟的时候,八姨娘恰好也有了身子。本来我还想着,你已经抱到夫人跟前表了忠心,肚子里这个我就想自己好好地带着。可是这个念头起了没多久,八姨娘就小产了,当时吓得我又赶紧把这个念头塞回去了。立时就打定主意,不管肚子里这个是儿子女儿,还是抱到夫人跟前去。八姨娘当时要不是太猖狂,碍了夫人的眼,肚子里那个说不定就能好好地生下来了。人啊,做了妾还想摆夫人的谱,不认命就丢命。”
不认命就丢命。
瑞祎怔怔出神,这回看着九姨娘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她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恩怨,“那八姨娘后来就没再有孩子?”
“我生了你弟弟之后,这府里也就在也没有孩子出生了。”九姨娘失笑一声,“这么多年侯爷身边伺候的漂亮丫头还少吗?夫人说了,想要抬姨娘可以,得生育了子嗣才可,可是一个生出来的没有。我哪里还敢把你们姐弟放在我自己身边呆着,这府里统共就只有两个少爷,除了夫人生的,就只有我肚子里出来一个,你可知道为什么?”
瑞祎摇摇头。
“那是因为我认命。”
看着女儿难得露出这样呆的样子,九姨娘摸摸她的头,“都说我傻,其实我一点都不傻。你瞧,我把你们姐弟养的多好。”
瑞祎听着九姨娘的话心里酸酸的,握住她的手,“这些年辛苦您了。”
“我可一点都不辛苦,女儿儿子夫人给养着教着看着,姑娘知书达理貌美如花,儿子读书上进前程似锦,。我认了自己做妾的命,好好地侍奉夫人侯爷,让那些看我笑话的人看着吧,我后半辈子有儿子儿媳,美着呢。”
“是,好日子在后头呢。”瑞祎轻声说道。
难道人就要任命吗?
如果她认命,是不是就要按照爹的意思进宫去?
可进了宫之后呢?
再无前程可言,好的话有几年受*的日子,运气极好的话也许能有个孩子,等到将来圣上归天,自己就只能在那冷冰冰的皇室里孤独终老。
她凭什么就应该过这样的日子,为了别人的好生活牺牲自己?
九姨娘认命,是因为大夫人是个讲规矩的人,只要你守规矩,就有好日子过。
她要认命,可她上头可没有那个讲规矩的人。
说起来她生出来就是侯门闺秀,可是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九姨娘自在。
九姨娘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看着女儿面带疲色,就让她好好的休息,不忍心让她劳神了。
九姨娘走后,瑞祎就沉沉的睡去,睡梦之中还在想着要不要任命的事儿。
小青山的事情,瑞祎就烂在了肚子里,对谁都没有提起过。随着天气也来越冷,她的身体也大好了起来,紧跟着就是瑞芳的亲事正式定了下来,管家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三媒六聘虽然不如瑞华瑞明那时候风光富贵,但是却也置办的殷实厚重。
家里头有了喜气,瑞祎也病愈出门走动,整个侯府上上下下都透着欢快的气息。
瑞芳的婚事定了下来,婚期在明年三月,正式春暖花开的好日子。因着瑞芳这一向表现得很好,还未入冬的时候,就给大夫人送去了一整套的出锋袄裙,还有抹额跟暖手的袖筒,件件做得精致,透着十分的诚心。
到了冬至那天,八姨娘就从庄子上回来了。
瑞祎看到八姨娘的时候,整个人唬了一跳,这才几个没见,八姨娘就生生熬得老了许多。
九姨娘看了八姨娘回来就在瑞祎跟钱叹口气说道:“真是可怜,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就脱了一层皮。”
“总算是回来了,养上几个月就好了。”瑞祎看着九姨娘说道,就怕九姨娘心软又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我那里倒有几盒子养颜膏,回头给她送两盒子过去,可怜见的,那张脸都没法见人了。”
“八姨娘把脸养好了,又要跟您争了,你不生气?”
“没人争也没意思,一点趣味都没有。才来的那些小丫头,哪个见到我都恭恭敬敬的,一点也不好玩。”
瑞祎:……
冬至过后,天气越发的冷了,等到新春过后,开了春,她的婚事还定不下来的话,只怕就要选秀了。
一日一日的挨过来,瑞祎发现自己反而没有前些日子的惶恐不安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九姨娘的任命给洗脑了。
如果齐王殿下真的瞧不上她,顺安侯府也不能死皮赖脸的贴上去不是?大夫人跟瑞华也肯定不会这么陪着笑脸给她铺路的,所以她努力过了,当真是没有结果,也就只能任命了。
小寒过后,京都下起了雪,皇上生病的消息也随之透了出来,顺安侯府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
之前只说是有些风寒,可是过了十几天宫里头又传出慎王跟惠王相争在御前尽孝,差点大打出手的事情。又有如妃、芸妃争相侍疾闹成一团的丑闻出来,一时间京都里当真是热闹层出不穷。
圣上的身体不好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终年沉迷于酒色之中,内里早已掏空,如今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如今这一病,也不晓得能不能撑得过去,正因为这样明岁的选秀也好,还是各家姑娘的婚事也好都有了变故,都已经赶紧的忙碌起来。
顺安侯府里瑞芳的婚事已经过了明路,瑞兰的婚事二夫人也开始准备起来,至少先把路数走完了,这样一来名分定下来就放心了一大半。
瑞芳、瑞兰的婚事都已经尘埃落定,整个顺安侯府就只剩下瑞祎一个了。大家都知道大夫人疼爱瑞祎,这会儿不由得都猜测,不晓得大夫人会给瑞祎选个什么样的好人家。病了一场之后,瑞祎倒是难得静下心来,倒真有种九姨娘说的认命的感慨。
宫里头热闹得很,皇上未立储君,皇后早逝也没留下嫡出子女,自那后皇帝再未立后。如此一来,几位王爷越发斗得狠。齐王这才回京多久,听说慎王惠王争相拉拢,又听闻齐王还遭了几次暗杀。
所有的事情都是听说,那皇宫里高高的宫墙挡住了里外两层世界,外头的人看不清楚里头的事儿,里头的人也没时间看外头人奔波。
瑞意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个小女子,军国大事轮不上她操心,顺安侯府也不是朝中重臣。这个时候顺安侯唯一苦恼的就是站队应该站在那边,大夫人愁的是如果齐王那边再没消息,瑞祎的婚事怎么办?
腊八过后,大夫人频繁出门做客,顺安侯府家姑娘多姻亲多,再加上亲朋故旧,三五好友,大夫人可不是忙的团团转。慢慢的就有消息透出来,说是大夫人不停地出门做客,其实是给瑞祎相看人家去了。
瑞祎自然也听到了这样的传闻,只是大夫人一个字不往外说,她便一个字也不问,只是心里也难免忐忑。看大夫人的样子,瑞祎心里已经逐渐明白,也许齐王那边是一点的可能性都没有了。也说不上伤心难过,她只是为自己谋个前程而已。只是中间夹了一个救命恩情,想起那日山顶上的发生的事情,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入冬之后第一场大雪在圣上身体大有起色之际如鹅毛般洒落大地,安国公府樊家开了赏雪宴,邀请了大夫人二夫人以及瑞祎几个姐妹过去热闹热闹。
瑞祎做在大夫人对面,就听她说道:“自从上次病好之后,这一项也很少出门,这次正好也出去透透气。”
“是,都听母亲的。”瑞祎笑着说道,难道她还能说个不字。
就听着大夫人又说道:“上回给你新裁的冬衣还没上身吧?”
一年四季的衣裳府里有定例,因着她生病的缘故,大夫人还特意拿出自己的私房给瑞祎多做了两身。就连首饰都多打了一套,瑞祎一向得大夫人的欢心,这样的贴补也不是一次两次,纵然大家心里有想法,嘴上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还没呢,女儿还想等着过年的时候再穿。”衣裳也分外出做客的,寻常在家穿的,寻常在家穿的瑞祎图个舒服自在,衣服皆做的宽大。外出做客的衣裳却是要符合侯府的身份,精致美丽华贵。
大夫人笑了笑,看着瑞祎就说道:“你大姐姐昨儿个还让人送信来,问你身体可还好。她现在不好出门,等过两天你去看看她也好让她放心。”
提到了瑞华,瑞祎面上的笑容也欢快了几分,“让大姐姐替我忧心可真是我的不是了,回头见了她可得好好的赔个罪才是。”
大夫人也笑,又问了瑞祎几句,就让她回去歇着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瑞祎就让凌霄跟木荷把大夫人之前给她做的两身新衣裳拿出来。一件是海棠红遍地织锦的袄裙,镶着出锋白狐毛边,白色的皮毛衬着她的肌肤越发的莹白如玉。另一件却是淡紫色杭绸折枝梅花纹的袄裙,对襟的袄子镶着玉扣,袖口的地方镶了三层的滚边,很是奢华。
衣裳的精美全在上头的刺绣,她这两件衣裳用的不是苏绣而是湘绣的技法。湘绣用线别具一格,刺绣前,要先将绣线放在特制的水中浸泡,稍后捞起,待水干后,裹上竹纸擦拭,使丝线光洁平整不易起毛。湘绣分线劈丝极为精细甚至与超越了苏绣,有“羊毛细绣”之称。她这两件衣裳,只是绣娘的工钱就十分可观,四位绣娘做了整整半月,可见细致。
大夫人特意提到让自己穿这两件衣裳中一件,又想起这段日子大夫人频繁出门,难道说在安国公府的赏雪宴上,真的会有跟自己婚事有关的事情发生?
瑞祎心里惴惴,让两个丫头把衣裳挂起来烫平,还特意挑了与之相配的大氅出来搭配。瑞祎又把妆奁盒拿过来,里头还有大夫人前些日子送来的一套珍珠首饰。
看着这套珍珠首饰,瑞祎不知道是不是大夫人听说了九姨娘给她送珍珠的事情。大夫人送来的这一套珍珠首饰,从头上插的步摇,耳朵上戴的坠子,再到手腕上的手串俱是全的,里头还有极为难得的金色珍珠。将这一套首饰看了看单独放了出来,对两个丫头说道:“等到出门的时候就用这一套吧。”
夜间,又下了一场大雪,这回这次的赏雪宴可真是名副其实了。
早上瑞芳、瑞兰、瑞玥跟瑞祎都到大夫人院子里汇合,几人一打照面,看到瑞祎身上的这一套衣裳首饰的时候,大家明显的都愣了愣。就连瑞玥都有几分不开心了,她一个二房嫡女居然也被瑞祎给压了风头,一张脸要多黑有多黑。
瑞芳现在却是没什么好嫉妒的,笑着接连夸了几句,对着瑞祎说道:“这套首饰漂亮,南珠也还罢了,只是这几颗金色珍珠极为难得。”
瑞兰的眼睛落在瑞祎身上神色复杂,同为庶女,她们却连瑞祎的尾巴都及不上。这一身衣裳只看绣艺就知道有多难,那套珍珠首饰整套算下来也得有几百两银子,与她比起来她们嫁妆每个人也才五千两。可她只一套首饰,便是数百两银子。
瑞祎淡淡一笑,“前些日子生病卧*,母亲怕我郁郁不欢,这才特意找了这个出来给我赏玩。”不管大家信不信,明面上的话总是要说的。大夫人给的,是她能不要的吗?
大夫人跟二夫人一前一后进来,大夫人看到瑞祎的时候满意的笑了笑,二夫人的眼神落在瑞祎身上却是僵了僵,然后看着大夫人说道:“九丫头这套首饰怎么瞧着这样面熟,好像是前些日子瑞华拿回来孝敬大嫂的吧。”
“我这把年纪哪里还能戴这个,是瑞华知道妹妹生病特意送来让她开心的。”大夫人随口说道,就把这事儿揭过去,看着大家道:“人到齐了咱们也该走了,下了*雪路上怕是不好走,别让樊夫人久等才是。”
樊家是二房的姻亲,二夫人自然十分看重,这时候也顾不上瑞祎了,就应道:“是该早些出门,昨儿晚上这场雪下得也太大了些,不知道路上的积雪有没有打扫干净。”
大夫人看了二夫人一眼,就道:“想来是无碍的。”说着就起身,访晴立刻拿了大氅来给大夫人披上。
二夫人的丫头青双,还有瑞祎几个的丫头都拿了自己姑娘的大氅来给她们系上。外头雪大,都踩了木屐出门,瑞祎有些惧冷,凌霄把才加了新碳的手炉给了自家姑娘抱着,还特意包了一包银霜炭塞进袖笼里带着。
木荷看了凌霄的动作就笑了笑,对她说道:“你也不怕炭灰染脏了袖子。”
“那有什么,若是姑娘冷了手才是大事。”凌霄回了一句。
木荷低笑两声,搀扶着瑞祎往外走,瑞祎就对着凌霄说道:“哪里就至于你还放到袖笼里去。”她是有些怕冷,也不至于这样。
凌霄也不反驳,却也不将袖笼里的碳拿出来,只管扶着瑞祎往外走。
马车早就在大门外候着,早早的烧了炭火盆,一进车厢就暖烘烘的,瑞祎轻舒口气,“马房当差的倒是用心的很。”
“大夫人特意吩咐的,哪个敢不用心。”凌霄陪着瑞祎进了马车,木荷就去了后头的马车跟着。
因为下雪的缘故,这一路上果然不太好走,走得极慢,瑞祎掀起车帘往外看,还能看到路两旁的百姓在铲雪。抬头往前头看去,不由一愣,就看到周沉毅正骑在马上对着身边的一个男子不知道在说什么,神色冷峻,眉目如刀。这漫天的白色中,他一身玄衣金纹,立于马背上,让人无法忽视。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周沉毅猛地回过头来,正对上来不及躲藏的瑞祎的眸子。
旁边的荣岭看着齐王的神色,不由得跟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只看见了落了帘子的马车缓缓而过。
顺安侯府的马车,王爷怎么会忽然看那边?
“王爷。”荣岭出声喊了一声,很少见到齐王会有这样失神的时候。
周沉毅闻声这才缓过神来,面上神情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继续说道:“雪灾已成,这事儿我管不了,你直接去找惠王,想来他很愿意出这个头。”凡事跟慎王做对的事情,惠王都很乐意。
“是,那您还是要离开京都?”荣岭问道。
“……可能。”周沉毅道。
方才还说一定要走,这会儿就变成可能了,荣岭的目光再次看向顺安侯府的马车,一时心思莫名。
“那雪灾的事情?”荣岭摸不清楚齐王到底什么意思了。
周沉毅看向荣岭,“方才不是说过了?”
“那属下立刻去办。”
周沉毅点点头,“去之前你去安国公府找樊立成,惠王那边的事情他知道的比较多些。”
“是。”荣岭没想到齐王居然跟安国公府的世子之间还有往来,越发的看不清这位王爷,也不敢犹豫,拍马往安国公府而去。
周沉毅独自一个在这大街上,又侧头看向顺安侯府马车的方向,却只能远远的看到一个影子。发觉自己不应对这样的事情过于关注,他立刻拍马往城外而去。父皇逐渐老迈,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慎王跟惠王斗得厉害,而他现在羽翼未成不能与他们抗衡。他还需要一两年的时光,只要一两年,他便能居于马背,睥睨天下。
曾经他遭受过得耻辱,必然会加倍的讨还回来。
马行至半路,恰遇上迎面而来的樊立成,周沉毅停下来,看着他说道:“你怎么在这里?”之前让他让荣岭去找他,只怕要扑个空。
“见过王爷。”樊立成行礼,这才回道:“今儿个家里有赏雪宴,邀请了亲朋还有前去赏玩。这不我母亲差我出来带些好酒回去,没想到遇上了王爷。”
赏雪宴?那方才顺安侯府的马车也应当是去安国公府了,他记得顺安侯府跟安国公府是连了姻的。
“原来是这样,正好有件事情我已让荣岭去找你,怕是要扑个空了。”
樊立成闻言一喜,就道:“若是这般王爷若是无事不如去鄙府一坐,家里请了匠人雕了雪雕,还能一看。”
去安国公府?
周沉毅就有些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