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穿透千舒瑀的大氅,让他本来就因为失血而泛白的脸越发的有些虚弱,受伤的胳膊没有及时包扎,本来箭上就有毒,若不是昨晚上服了冷沁给的一颗解毒丸,此时大概早就躺下去了。
箭头还扎在肉里,都没时间将它拔出来,一路上都在逃命。千舒瑀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他知道是强行押下的毒素因为剧烈的运动,又开始翻腾起来。为了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昏睡过去,他咬咬牙用手使劲在伤口上按了一下,剧烈的疼痛果然让他昏沉的脑子有了些清醒。血的甜腥气顺着寒风飘过他的鼻端,他一辈子也没这么狼狈过。
从小到达,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素来有个洁癖的习惯,瞧见不干净的东西,就恨不能给扔出去。当然,在南凉的皇宫里,他的确扔出去过很多在他看来很脏的东西或者是人。
他的脾性素来如此。
可是这回,他浑身上下脏透了,马车里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要生孩子的女人,爱洁净的他,隐隐地皱了皱眉。
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抬头看着四周,努力想要找一户人家,可是茫茫大地上远远地望不到头,出了北边是一片深山老林,其余的地方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川,不要说一户人家,便是个窝棚也看不到。
从出城的时候,只顾着逃命,也没注意这是走到哪里来了,天色又昏昏沉沉的,好似有暴风雪的样子,如果真的是这样,夜晚要在这样的时候生孩子,估计大人小孩都别想活下来了。
千舒瑀驾着车,想了想还是对着车里的人说道:“你运气实在是坏透了,周围几十里都没有人家。”
马车里的夜晚此时额头上都已经是细汗密布,板着马车的手指尖上被尖锐的木刺划破了指头。夜晚闻言不由得苦笑一声,周围几十里地都没有人家?老天爷这是打算要收回她的命吗?可是她的孩子绝对不能一出生就被夺走生命,谁也不能。
久久听不到车厢里声音,千舒瑀怔了怔,“喂,你还活着吗?”
“闭嘴!”夜晚真是被千舒瑀给气死了,也不想想是谁害得她落到这般境地。
千舒瑀的面色顿时僵硬如铁,这辈子还没有女人敢让他闭嘴!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生了,我没有经验,但是如果你一直这样让我呆在马车上颠簸,我们母子的性命只怕就交代给你了。所以,拜托你,如果实在是找不到人家,哪怕找个能遮风挡雨的破草棚也好。”夜晚咬着牙艰难的说道,如果她有经验的话,会知道这样剧烈的疼痛就是生孩子的前兆,阵痛有的时候会痛的人恨不能死掉才好。
千舒瑀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真是倒霉,怎么就会遇上你这个麻烦。”
他还敢抱怨!夜晚顿怒,“如果不是遇上你,我现在还好好的不会早产,不想呆在这里就滚,没人拦着你。忘恩负义的人见得多了,不差你一个。”
外面没有了声音,马车的速度顿时又快起来,夜晚现在顾不上千舒瑀的心情,只想着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她的孩子还没有足月,这样的天气里就算把她生下来,也不晓得能不能养得活,这一刻,夜晚会然很恼恨自己。
因为自己的任性,难道连孩子的性命也要搭上吗?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夜晚看向车门口,是找到有人家的地方了吗?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有人说话,夜晚不由的白了脸,脱口喊道:“千舒瑀……”
没有人应答,夜晚的一颗心顿时往下沉,难道千舒瑀是抛下自己一个人走了?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个麻烦了吧。本来就有些纠结的心,突然之间觉得倍是委屈,又不是她想要在这个时候生孩子。
夜晚努力的挣扎起来,千舒瑀走了,她不能在这里等死,她得找到能生孩子的地方。夜晚往前挪了挪,虽然情况不合时宜,可是她必须要在这个时候赶着马车往前走,哪怕是她的情况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可是不驾着车走,她们母子二人就只能落个曝尸荒野的下场,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希望,她也得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使劲抹一把泪,告诉自己没事,她一定能撑下去,炼狱中那样的折磨她都能熬下来,现在又算什么。可是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闷得难受,委屈的厉害,眼泪似乎怎么也擦不完,一直落个不停,她从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样多的泪水。
忽然,车帘子被掀了起来,明亮的光透了进来,夜晚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对上千舒瑀那张惊愕的脸,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大团的……稻草。
夜晚不由的怔了怔,都忘了她正在哭。
“你怎么哭了?”
“你干什么去了?”
两人异口同声,一个惊讶,一个委屈。
千舒瑀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人哭成这般……,好脏……好丑……可是瞧着夜晚的模样,心里深处似乎又翻腾起一些不一样的情绪。难得他竟没有因为夜晚这般而拂袖而去,反而说道:“我瞧着前面有一垛柴草,我想着马车简陋,马速又快,你会颠簸得难受。所以想抱些柴草给你垫在身下,会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