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满腹想法,一路晃悠着到了南平县成。
起来的时候只喝了碗热茶,吃了些点心,走了三个多时辰,早饿的不行了。
路过包子铺,聂大郎下去买了几个包子,一人两个。
杨氏皱着眉头不满的看着手里还没巴掌大的包子,“这样的包子吃三个也不顶事儿。”
赶车的汉子自己带了两个烧饼的,看聂大郎买包子,就又把冰凉干硬的烧饼装了起来,随着聂大郎指的路,把车停在了吉祥点心铺子门口。
齐掌柜去吃饭了,没在铺子里,走前跟伙计留了话儿。伙计一看聂大郎和云朵来了,忙跑着去叫了齐掌柜回来。
杨氏拎着包袱,里面包的是柿饼,进了点心铺子,到处打量,看货架上的点心,抿了抿嘴。
另一伙计可是亲眼看着铺子里推出水晶糕和雪媚娘有多好卖,而且那红薯淀粉和玉米淀粉还做出了别的点心,口味和小麦淀粉是完全不一样的口感。只是进的货太少,很快就卖完了,他们可等了几天了。所以另一个伙计去叫齐掌柜,他就倒了茶,捡了一盘点心招呼聂大郎和云朵几人。
杨氏看着铺子里的伙计对聂大郎和云朵这么客气,顿时底气就上来了。既然之前都认识,还指望买二闺女的淀粉做点心,那她的柿饼肯定得给个高价儿不可!
遂不客气的坐下,喝茶,把一盘点心吃了一大半。
伙计眼神有些不好,不过看杨氏和云朵聂大郎一块来的,没有说啥。
齐掌柜很快回来了,见拉了一大车,顿时欢喜,“铺子里的淀粉已经缺了几日了,你们再不送来,我就要去青阳镇找你们了。”
“这次带的不光是淀粉,我们作坊现在规模小,淀粉的生产有限。要是以后还不够卖的,我给齐掌柜出个主意,你每天限量卖多少出去,卖完就没了。那些人就会提前来排队买点心。买不到会更加想念着,或者来了没买到那稀罕的,又不想空着手回去,就顺便买些别的点心带回去了。”云朵笑道。
齐掌柜双眸闪过亮光,“这注意好!姑娘心思真是灵透!”又问,“除了淀粉,你们那带的都是啥?”
聂大郎递上一盒红薯干。
齐掌柜看盒子里的红薯干,辨认了下有些不确定,琥珀色的晶莹透亮,这真的是红薯?他捏了一个尝尝,细细的嚼了下才分辨出来,“这红薯做出来的……”竟然又甜又有嚼劲儿。
“冬天闲着没事儿,嚼点红薯干打发时间,比嗑瓜子强。瓜子还要磕,吃多了还上火。”云朵解释。
“你们有多少,我都要了。价钱好商量。”齐掌柜点点头,当即决定吃了这个独食。既然聂大郎和云朵先来找他,那就别说他不给别人机会了。赚钱的机会送到门口,他没有再让出去的道理。
“有一千多斤,还得重新过称才知道具体多少。”聂大郎估算。
这是几车的鲜红薯才制成一车的红薯干,两斤红薯还不出一斤。
当下齐掌柜叫了几个伙计,把红薯干卸车,全部过了秤,一千二百零几斤。云朵摆手,零头不要,算一千二百斤。
如此齐掌柜也不好太过压价儿,而且这新吃食出来,总能赚一笔。
所以红薯干以一斤十八文钱的价格成交了。
杨氏在一旁看的直吸气,乖乖!一斤十八文钱,不过是地里的烂红薯做的,都快赶上肉的价钱了。这一大车,得卖多少银子?
她殷勤的盯着,齐掌柜算了钱,二十一两六钱银子。杨氏脸色当下就变了。
淀粉过了秤,算了三两银子,这一下就挣了将近二十五两银子。车上的淀粉还有一多半。
那赶车的汉子都觉得云朵和聂大郎本事,拉这一车东西竟然这么值钱。
杨氏就一脸惊异的拉着云朵,“就几块烂红薯,你们卖了那么多银子?那以前岂不是也卖了很多银子?”
“卖多少银子也是我和聂大郎的事儿。”云朵冷眼看着。
杨氏心里就像烧开的水一样,又急又愤,又懊悔。二闺女果然成了摇钱树!只是这摇钱树却不是自家的了!
“你柿饼要卖吗?齐掌柜是很厚道的人,价格肯定公道。”云朵目光警惕的看着她。
“买!”杨氏忙道。
云朵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包袱,低声道,“想卖好价儿,想做长远,就别说话。”
杨氏瞪着眼,张张嘴,又闭上。
云朵笑着过去跟算账的齐掌柜说了柿饼的事儿,“齐掌柜若是愿要,改天我们货送来。”
齐掌柜尝了一个,忙问,“有多少?”
“一千斤左右。”虽然村里柿子被买光了,柿饼也压秤,但村里的柿子还是太少了。
齐掌柜点点头,“你们既然找到我,说明你们看得起齐某,你们开价儿吧!我都要了。”
“三十文一斤。”云朵出声。
杨氏咽了下口水,这死丫头竟然要三十文钱一斤,比她像的贵那么多,真是成精了。
齐掌柜皱了皱眉头,“这柿子可不贵……”
“然而柿饼却难做。”云朵笑着接话,又道,“家里有两种,一种是这样普通柿饼,还有一种挑出来的精品柿饼。齐掌柜若是要不完,我们再去别家问问。”
“等等!”齐掌柜忙叫住他们,想了想,“就不能便宜些?一斤三十文,有点贵了。”
“精品柿饼底下老百姓不会买来吃的。”云朵就笑道。
齐掌柜目光一顿,“我要了!就按你们说的价儿!”这小女娃可不简单,她能进韩府做鱼,出入各府后厨,到时候把这柿饼往哪家一送,价钱绝不会少了,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普通柿饼三十文钱一斤,精品柿饼要三十五文钱一斤。如果不下雪,路上好走,我们过两天就把柿饼送来。”云朵说好钱,就和聂大郎带着淀粉去下一家。
齐掌柜看那包袱又被拎走了,担心她还要去找下一家卖,又叫住了他们,付了五两银子的订银。
云朵示意杨氏把包袱里的柿饼留下。
不是伙计手脚麻利,杨氏连包袱皮儿也不要了,拿着五两银子止不住的欢喜。只是看到云朵和聂大郎往点心铺子送淀粉,她脸上的欢喜就掉了下来。
云朵分配挺平衡,三家点心铺子的淀粉数量差不多,皆是三两银子。这三家就有九两银子了,再加上卖红薯干的,轻松到手几十两银子。
“你们拿那么多银子要干啥?”杨氏口气有些不善。
“去吃一顿饭,赶紧回家去。这王大哥家的驴车你要是想租,就租了,把柿饼拉过来。”云朵把银子给了聂大郎,好心提醒一句,“还有,你小心招来扒手。”
杨氏一听顿时警惕,四周到处看,有没有扒手。
四个人到面馆,一人要了一碗面吃。
王敦没想到车钱给的不少,还管饭,吃了饭,让聂大郎以后有活儿尽管喊他,反正他也是要拉人。
聂大郎和云朵上了驴车就要走,杨氏非得要在街上逛一圈,“你哥要相看人家,总得有身像样的衣裳,我去给他扯块布。”
前面不远就是布庄,三人跟着过去,在门外等着。
杨氏招呼云朵进去,卖了那么多钱,孝敬她这个当娘的一块布是应该的吧!
云朵没啥买的,摇头不进去,就坐在外面驴车上等着,让她快着点。
“我叫你进来!”杨氏心里有些气恼。
云朵扭过头,去看路边卖绒花的老婆婆。
王敦有些纳闷,跟云朵道,“你娘叫你呢!”
云朵问他,“王家大哥,你觉得我的头长的很大吗?”
望都愣了愣,不明白的挠挠头。不是她娘喊她,跟长相有啥关系?
聂大郎看她朝天翻白眼儿的小模样,笑着伸手揉揉她的头。目光转到卖旁边摊位上的花钿上。有一对银蝴蝶串珠的,很是漂亮。云朵头上从来没有戴过首饰,只有几朵小碎布缝的小绢花,天天戴着。
布庄里的杨氏气的肝疼,人家伙计又一直在等着,只好心里骂了几句,给云光孝扯了块布,拉着脸出来。
因为到家又要晚上去了,聂大郎让王敦赶车先走,他去买了四个肉饼,四个烧饼。
王敦赶着车拐弯,迎面就碰上了聂二贵和聂三贵,他们是来卖豆芽的。
聂二贵看杨氏跟着云朵一块,抬眼找聂大郎,“你们是来卖淀粉的?”
杨氏好一会反应过来,指着聂二贵,“你们把豆芽菜卖到县城里来了?”
她口气里带着愤怒,不满,像是被人抢了道儿一样。
聂三贵来了县城才知道,他们的豆芽虽然卖的容易,却依然挣不了大钱,想到媳妇儿说的话,他笑着跟云朵打招呼,“你们也来县城啊!大郎呢?咋不见他人?”
聂大郎拿着个纸包过来,看到聂二贵和聂三贵,淡淡的点头算是打招呼。
“你们这就回去了?正好我们豆芽也快卖完了,我们一块回去!”聂三贵桶了聂二贵一下,让他赶紧收拾东西。他们自己搭车回去,还要给车前。
聂二贵反应很迅速,把竹筐麻袋一收,直接放在了驴车上。
王敦看了眼云朵和聂大郎。
聂大郎从前面上了驴车,把纸包装进竹篓子里,跟王敦道,“反正多拉一个是一个钱。”
王敦明白过来,就拉着聂二贵和聂三贵,到城门口的老地方等了一会,喊去青阳镇的人。
还真有两个,上了车,给了车钱。
杨氏斜着眼看聂二贵兄弟俩,“你们咋不给车钱?”想让她闺女掏钱,真是无赖不要脸。
聂二贵看向聂大郎,“你们是拉了淀粉来卖的吧?”
聂大郎目光淡漠的挑挑眉。
聂三贵看向聂大郎拿着的纸包,里面穿出来的是肉饼的香味儿,“你们晌午也没吃饭吧?我们也没来得及吃呢!”
“没来得及吃就下去买啊!”杨氏不客气道。
有她眼神不善的盯着,聂二贵和聂三贵只好在路旁的烧饼摊上买了俩烧饼。
不过聂二贵疑惑,这俩人之前都是坐范举人家的驴车,还是王忠拉着他们,这咋换驴车了?现在王忠又没事儿,拉着他们跑一趟县城又不值啥事儿。这几天好像王忠也不往村里来了。
路上王敦又拉了一个,和之前的两人认识,三人就说起话来。
云朵和聂大郎坐在靠前的地方,冷风呼呼的。聂大郎把夹袄给她拉好,挡着风,想着给她做个帽子,再做个暖袖,出门也省的冻着脸和手了。
杨氏则用了块靛蓝的厚布包着头和脸。
天还阴阴的,一副随时要下的样子,远处山上和近处的麦田里都是白白的一片。
驴车走在雪路上,速度不快,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云朵不等杨氏说留夜,就跟王敦拜托,他回村里的时候,把杨氏稍到花石沟。王敦村和花石沟不太远。
看着云朵和聂大郎下了大路直接往村里去,杨氏脸色发青,她都冻了大半天了,不说留她一夜,竟然还把她扔给一个不认识的。她想下车,王敦已经赶着驴车往前走。
驴车前面有个杆子,挂着灯笼,照着路。
王敦看到杨氏脸色不好,就道,“婶子不用担心,我一会就把你送回家了!我把你送到你家门口!”他还想着杨氏要卖柿饼,也要租他的驴车。
杨氏也想到了租车的事儿,怒哼一声,没有说啥。
云朵进了门,探出头往外看。
“看什么?”聂大郎回过头问她。
云朵嘿嘿一笑,她在看杨氏,怕她一怒又跟着过来,那今晚可不好过了。
“快进屋了。”聂大郎过来,关上门,拉着她进屋。
东西放下,聂大郎就点了柴火,抓了两把米,馏了两个馍馍,煮了米粥,又炒了碗白菜。
吃了饭,一木盆热水,聂大郎按着云朵的脚放进去,“别动!好好烫一下。”今儿个坐了一天的驴车,羊皮靴穿着也不暖和的。
云朵皱着鼻子直吸气,“好烫!好烫!”
聂大郎看她连个白嫩的小脚丫子都红了,才拿出来,撩着水继续洗,“不好好烫一下,回头冻了,年年都冻。”
云朵又烫又痒,躺在炕上蹬腿,“哈哈哈…好痒…哈哈……”
聂大郎把她小脚丫子烫好,这才给她放到炕上,“快进被窝。”
云朵在炕上滚。
聂大郎笑着拉她,往被子里塞。泡过脚,倒了洗脚水,“又下雪了。”
云朵看了下,见看不到,就裹着被子趴在被窝里,“聂大郎,你还看书不?”
“我教你认字。”聂大郎拿了本《三字经》过来。
两个人趴在被窝里,指着书上的字展开小学生互比模式。
背倒是会背了一段,聂里正却还没教那么多字。
云朵满头黑线的跟聂大郎道,一个字一个字的对,一边背一边对,对照哪个字,哪个字就认识了。
这种幼儿方式,让云朵不时就困了,“不认了,我困了。我昨天就没睡好。”
聂大郎心中一颤,是因为他不在,没有睡好吗?
云朵打个哈欠。
聂大郎眼中笑意流过,把书放一旁,翻个身,把她搂到怀里,“快睡吧!明儿个再起来继续。”
睡意朦胧的云朵身子僵了僵,明儿个还继续!?
聂大郎拍拍她,闭上眼睛,任自己心中情意蔓延。
云朵嘟囔一句,“又睡那么快。”动了动,找个舒服的姿势,也睡过去。
过了会,聂大郎也动了动,把她整个人搂进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沉沉睡觉。
屋里暖意流淌,外面雪花温柔的飘落。
天明起来,院子里又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云朵从聂大郎怀里睁开眼,伸手就开始揉耳朵,她感觉耳朵痒痒的。
聂大郎伸手拿开她的手,看她的耳朵,看不出什么,伸手一摸,里面长了疙瘩,“冻了,这几天不要出门跑了。”
“痒痒。”云朵以前寒假回老家,也冻过耳朵,只要一热就痒痒。她没想到这次这么痒。
聂大郎眸光闪了闪,他好像对着她的耳朵睡的,呼了不少热气。推了推她,“应该是昨儿个冻的,我给你揉揉,保护一年不冻,以后都不会冻了。”说着给她揉耳朵。
云朵想着要做点冻疮膏出来,不然她这耳朵还有手,吹了冷风就冻,脸上不摸点东西,也容易皴。
看她想东西出神,聂大郎专心给她揉耳朵。她的耳朵小巧柔软,让他心里涟漪骤起。
外面有人叫门,杨石头来送水,问俩人起了没有。
这下着雪,起来了,估计也不会开门,他就在外面叫了。
聂大郎皱了皱眉,看云朵麻利的穿衣裳起来,看了看指尖,也坐起来换了衣裳,“我去开门。”
云朵就把被褥叠好,散了头发梳头。
杨石头哈着白气挑了两桶水进来,“家里炭不多了吧?我下午不上工,多去砍些柴,等制成了炭就送来。”
下雪了,天越来越冷,烧的炭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