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与裴承秀在落花洞中停留了五天五夜。
第六日,黎明破晓之际,李淳风与裴承秀策马从野径驰出药王谷并抵达落溪州,弃马登船,顺着寒风北行,终于在夜色渐浓之时回到了芙蓉镇渡口。
回归旧地,恍如隔世。
裴承秀走下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
她原以为会被引勾追击,万万没想到运气好得出奇,一路畅行,没有遭到任何的阻拦。
也曾怀疑过前路或有埋伏,想到引勾的脑子就一根筋,万万不可能整出什么迂回战术,她坐卧难安好似生吞了一只苍蝇的坏心情也就彻底消除了。
裴承秀并不知道引勾已经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动身前往益州,她还有一丁点的不甘心,毕竟她被引勾……算了,那些落魄之事已成过去,只要她不提,李淳风永远都不可能知晓。
抬眸仰望苍穹,明月如勾,毕宿伴月。
置身于璀璨星空之下,裴承秀觉得自己的命运像极了那一轮弯弯的月亮,升升降降,阴晴圆缺,甚至时不时被吕珠引勾这一类的乌云遮蔽了清辉,然而,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和挫折,她最终依然很顽强地熬过了低谷时期。
一路走来,她活得很不容易。
恰是因为活得不容易,那么,她活着的意义,就不能仅仅只是“晚景凄凉”。
她必须打起精神,必须逆转宿命。
“承秀,我们的马车早已等侯多时。”
李淳风的诉说令裴承秀回过神,并循着李淳风的指引看过去,远见树林芳草,有一辆华车停在岸边,车夫打着盹,黑色骏马倒映在水中,风起,风止,落叶纷纷掉掉在骏马的影子上,激起涟漪。
尽管还没有抵达益州,如此闲适的一幕让裴承秀心中拂过一种久违的归宿感。
她的手被李淳风握住。
“走罢。”
“嗯,走了。”她默默无声地重复。
不是冤家不聚头。当裴承秀上了马车,掀开车帷,目光撞见车舆里的吕珠,她愣了片刻,一股滔天怒火在双眸迸发,扑过去揪住吕珠的衣襟!
“你这个背恩弃义的东西,换着花样坑害我。等我到了益州,一定剖开你的肚子,看看你是不是先天长着副黑心肝!”
吕珠面无惧色,也不说话。
裴承秀见吕珠高高在上的端着,情绪起伏愈发大。与此同时,吕珠也愈发难受。
今时不同往日,吕珠受困于密术,不论是裴承秀身体所承受之痛苦、抑或是裴承秀心绪波动所忍受之煎熬,各种负面影响皆如镜像一一投应在吕珠的身体。
难以言说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吕珠脸色苍白发青,又被裴承秀揪着衣襟责骂了好几句,吕珠愈发憋屈难受,额头冷汗涔涔,不多时,捂着唇干呕起来。
裴承秀吃惊,立即松开手,神色古怪瞥向李淳风:“她怎么了?”
李淳风勾起唇,语气淡淡:“不知道,你我不必理会她。”
待在落花洞中的五个日日夜夜里,裴承秀已经知晓这大半年来李淳风为了寻找她所做出的诸多努力,然而,惟独有两桩事裴承秀不知情——
第一,李淳风隐去了扶乩过程之中被阴灵索取二十年阳寿之事。
第二,李淳风避而不谈吕珠命格的诡异,也没有谈移花接木的密术,只把如何引诱吕珠自投罗网的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
目睹吕珠干呕不止,裴承秀微微想偏了,小心思亦收不住,脱口而出:“她……不会是怀孕了啊?”
“怀什么怀?你以为我是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点就燃?”吕珠突然酸溜溜地开骂,语气极尽讽刺,同时恶狠狠地瞪裴承秀。
在李淳风前往药王谷寻找裴承秀的这些时日里,吕珠屡次试图突破须菩提加诸在她天灵盖骨头处的封印却屡次以失败告终。本来就很厌恶自己变成了一个不中用的凡人,再浮想到李淳风与裴承秀二人相见之后的恩爱缠绵,她一片冰心都快要变成尘泥,每一日都_过得郁郁寡欢,乍听见裴承秀提“怀孕”这两个字,吕珠觉得裴承秀简直是在卖弄风骚、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承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吕珠说者有意,她听者有心、想起了引勾……也想起了阴元石。
裴承秀转脸看向李淳风,见李淳风蹙眉,裴承秀不禁心虚,拉过李淳风就在偌大的车舆另一端坐好。
裴承秀毕竟不是吃素长大的,仰起尖尖的下巴丢给吕珠一个白眼,嘴皮子利索并不饶她:“我今日归来,心情甚好,因此不与吕珠表妹你计较。反正么,你再怎么看我不顺眼,你看得顺眼的男人,看我看得很顺眼。”
话音落,裴承秀紧紧抱住李淳风的胳膊,赌气似的把脸埋在李淳风的怀里。
吕珠被戳中软肋登时火冒三丈!她也不是善茬,一番恶毒的回答刚刚溜至嘴边,瞥见到李淳风眸子里有寒光转瞬即逝,她瞬间憋住,硬生生地全部咽了回去。
……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