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你不要以为深受秦王重用就能够呼风唤雨为所欲为。想当年,刘文静也深受秦王重用,比你心高气傲,比你的学生们更口无遮拦,不但处处宣称我父亲何德何能占据右仆射之职,更公然与我父亲作对。结果呢,刘文静被皇帝赐死,还抄了全家。”裴承秀这会儿急火攻心,所说的话不加任何修饰,非常直接——
“你和刘文静一样,活腻了?”
“活腻了?”三个字掷地有声,犀利的责备却戛然而止。
裴承秀自知失言,心里一阵尴尬,赶紧补了一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学刘文静。你应该珍惜自己。”
“应该珍惜自己”这句话好像有点儿奇怪,裴承秀瞥向李淳风,见他原本轻抿的薄唇微微勾起,好像是对她的言论不以为意,她愣了一下,接着,脸色变得很暴躁:“算了,你爱听不听,我不说了!”
“在下听着。”李淳风薄唇微动,打断她。
裴承秀充耳不闻,气呼呼地转过脸去。
李淳风亦沉默。
之前与她不欢而散,他以为与她再无交集,不想,刚离开尉迟敬德的府邸,在国子监集贤门瞧见她的身影,鬼使神差地跟随她,来到膳堂。
她不知道,他一直在观察她。
观察她酒醉微醺时的俏颜,观察她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吃得很香,观察她被学生们口无遮拦的谈论气得柳眉倒竖,观察她心虚的一低眸……为什么每一次遇见她,她的情绪总是大起大落?甚至,连她的表情也非常丰富夸张?
李淳风凝视着裴承秀,忽然的,倾身挨近她,修长的手毫无预兆地握住她尖尖的下颔,端起她的脸。
裴承秀吓了一大跳,本能的转过脸,惊愕的眸子撞上李淳风平静的目光:“干,干嘛?”结结巴巴的质疑。
“有一只夏虫。”李淳风沉声解释,缓缓地松开手。他的动作如此温柔,手势也仅仅极轻地一拂,裴承秀的身体却颤抖一下。
仲夏的傍晚,夕阳余晖温柔地映照在裴承秀的小脸,令她不自在的垂下脑袋,呼吸微促,秀挺的鼻渗出点点的汗珠,半晌,闷闷地应了一声:“君子动口不动手。”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李淳风淡淡的询问:“你……还生气么?”
裴承秀最初没明白李淳风在问什么,困惑的摇了摇脑袋,很快地,心如明镜,点头如捣蒜:“气!气得要死!”
“不要生气了。”
“你当我傻子啊?说不气,就不气?”
李淳风无奈:“姑娘家说话不应如此咄咄逼人。”
裴承秀丢给他一个大白眼,想也不想直接顶回去:“堂堂男子汉,说话难道就可以昧着良心?!是你李淳风觉得我裴承秀比较好欺负,还是我裴承秀觉得你李淳风先天缺心肝?”
李淳风怔住,须臾,薄唇一弯,温柔的笑了。
“在下觉得,你比较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