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盛极一时的武士大族需要多久才会没落?事实告诉高杉君只需要一把火就足够烧尽这个家族的所有繁华。
高杉君是在长州藩肃清结束后一周时回来的,彼时平民的生活已经逐步进入正轨,虽然提高了赋税,但三船夫人在肃清之前给了院子里工作的仆从结了工钱,所以生活还过得下去。
虽然三船芷是各个方面来说都很不靠谱的女人,但是她却拥有这个年代少有的属于贵族的骄傲,“身为公主保护子民是理所应当的!”她曾经这么对高杉君说过,所以就连死前都替当地百姓铺平了通向未来的道路。
“下雨了。”高杉君感到有水珠滴到了手上,他身后的阿羽撑起了一把油纸伞将高杉君整个人都遮蔽在了雨伞的范围内。
“去祖宅看看吧。”他没有回头,也不知是在对阿羽说话还是在对自己说话,“这种天气实在是适合祭奠。”
高杉君身份的保密措施做得不错,在那些知道他身份的讲武官的教师子弟都被暗杀之后,在这块土地上知道他家族的只剩下吉田松阳、桂小太郎和坂田银时了,不过在这种时期他还是需要低调行事,所以就和阿羽两人徒步走到了祖宅原本在的地方,而没有用马车。
“真是可怕啊,那些炸药。”高杉君看着祖宅的遗址不由感叹,事实上那里连遗址都说不上,所有的一切都被火舌吞没,连一点木材渣子都没有留下,无论是地上的野花野草还是周围的树林都被烧得一片焦黑,若不是认识通向祖宅的路,高杉君都认不出这里原本是他生活了多年的家。
“昔日舞兵刀
功名荣华皆成梦
芳草萋萋生”
不知为何高杉君开始吟诵起三船夫人最不耐烦的俳句,念完之后他看向了站在背后的阿羽问道:“听过这首俳句吗,阿羽。”
“是的。”阿羽的学识一向丰富,她身上总有一种平安时期的仕女遗风,“是松尾芭蕉先生在路过藤原氏旧址时吟诵的俳句。”
“母亲她向来不耐烦听这种东西,这首俳句还是松阳老师教给我的。”高杉君冷静地有些可怕,“但令人讽刺的是这里连所谓的’萋萋芳草’都没有,只是徒留焦土罢了。”
“不仅是焦土。”第一次阿羽打断了高杉君的话,在过去她就像是三船夫人的影子看着高杉君长大,却从未做出过逾越自身身份的行为,但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出声了,三船大人将她唯一的孩子托付给了她,虽然她并不能对高杉君的行为有什么干涉,但至少她希望她能够让高杉君心里好受一点,阿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如果高杉君一直将所有的悲伤都压抑在平静的表皮之下,那一定会有很可怕的后果。
不管高杉君表现得多么可靠、多么冷静、多么成熟,他也只是一个一夜之间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而恩师都下落不明的孩子而已,即使他有着高贵的身份,也不能背负所有的悲伤。
“那里绽放着白色的鲜花。”阿羽是这么说的。
高杉君偏了偏头,那自然不是什么开放的鲜花,因为那些鲜花显然是村民从路边上采过来祭祀三船夫人的花朵,一束一束的,竟然形成了一个小堆,不过那些平民的胆子还真是大,竟然在这种时刻还敢过来祭祀。
“但是并没有用处不是吗?”如果阿羽看见高杉君的正脸,就会发现他那如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的眼神以及和三船芷极为相似的嘲讽的笑意,“就算是放再多的花朵,这里的土地在十多年中也不能耕种,就像房子一样,即使竖起房梁也不会还原原本的建筑。”就像他的母亲一样,永远都不可能再次张狂地对他说:“你还差的远了,臭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