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之语毕,伸手示意迟霖上座。
迟霖没坐,而是自嘲的笑了笑。转过身去挥了挥手:“当我没来过吧。”
“你倒是犯起邪来了。”栾之皱眉站起身来将他厉声唤住:“你走的倒是轻巧。别说是做神仙了,便就是做人也没你这样的,你想来便来。我这一清宫的门倒是不拦着你这位大神,你说你有话要说,这一个字也不吐想走就要走了?就是个说书的,也得说个上集再走人吧?人家至少还有个下回见分晓呢……”
迟霖回过身歪着头看他:“你让我说什么好?”他伸手不客气的指着栾之怀里的紫姬:“你抱着这么个玩艺儿。我一个字也不想跟你多说。”
栾之又顺了顺紫姬的毛,别过头去:“不说别说。反正嘴长在你的身上。”
“那倒是。”迟霖听了这话倒是回过了头来,目光看向别处,哼道:“你不让我说,我现在倒非说不可了。你抱着这么个玩艺儿,我怕你有一天被这个天天揣在怀里的东西反咬上一口。”
栾之身子一顿,面色肃了下来。
迟霖睨了他一眼。道:“你知不知道你抱着的这个小狸猫是个什么东西?你这见天儿的顺着它的毛,挺舒坦是吗?挺水滑是吧?”
栾之一怔。随后弯下腰去,将紫姬放到地上:“去玩吧,一会再回来。”
紫姬睁着溜溜的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迟霖,明摆着不想走,但最后还是听话的往外走去,虽然一步三回头慢了些,终于还是到了门口处时跑了远去。
栾之束手,看向迟霖:“来吧,向我揭发吧,你无非就是想跟我说些关于紫姬的事。”
迟霖上下看了看他,倒是露出些赞赏的讽刺:“起初我还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后来我又想,我怎么能毫无疑义的认定你就不知道紫姬的真身根本就不是狸猫呢?”
栾之一笑:“你是想说她真身其实是条小赤蛇吧。”
迟霖抿唇,很不舒服的摆头:“我一想到你竟然是知道的,心里就越发的咽不下这口气。你既然知道,还容得她在你面前颠三倒四翻云覆雨?”
“这就算是颠三倒四翻云覆雨了吗?”栾之反问:“如果她这些小动作就算是颠三倒四翻云覆雨,那么颠三倒四和翻云覆雨对我来说就算不了什么。”
“你言下之意是,她再是在你面前想要瞒天过海,终究也是因为你先前曾经说过不喜欢狸猫这一科之故,她才这般如此?”迟霖望着他:“你觉得,她还委屈了是吗?”
栾之没有回答他,半晌后叹道:“你只看到一只小赤蛇隐着真身装成狸猫的样子在我身边得宠得紧,我感激你做为友人的温情提醒,但是你不知道的是这只小赤蛇曾经为我做过些什么,许多年以前小赤蛇为了我险些将命断送,后来留在了我的身边,几时修成人形的我一点都没有察觉,足可见我从未将心思放在这条小赤蛇的身上,只是觉得这只小赤蛇曾经帮过我,哪怕我并不需要她的帮助,她也是豁出了性命去的。作为一条蛇,她能在我一清宫生养,这也是我给她的大福分,别的真没有多想,却是谁也不曾料想,阴差阳错之下她幻化成小狸猫,为的就是讨我一个喜欢,我并没有多在意,只是喜欢她这份心思罢了,直到……”
迟霖面色未动,只是听他说着。
栾之垂了垂目:“说这些没用,有些东西说不清楚,说不清楚的东西没必要说出来。”
迟霖始终看着他,此时方才觉得,自己来之前再是打好了腹稿,也万没想到竟然听到的是这样的一席话。
开口说出其实日夜陪着栾之的是弓月而非紫姬,其实并不难。
难的是他突然间觉得,并不应该说,也不值得一说。
扪心自问,他是真心觉得弓月这傻乎乎的劲头未必一定要有个什么结果,但是至少得让承受的一方知道才是。
但是再深深的扪心自问,他更真的希望弓月能够将这件事揭过去,最好忘记。
因为根本不会有结果。
栾之说,说不清楚的事情没有必要去说。
他现在觉得,不会有结果的事情,其实也是没什么必要去说的。
只是就这样走了,他不仅觉得自己白来了一趟,还觉得自己像是添了个堵似的,他是来舒缓的,哪有再添个堵回去的道理。
“颠三倒四、翻云覆雨对你而言算不得什么?”半晌后,他微微昂起了首,有一种等着瞧好之感,道:“你所认为的不算什么,我等着你将来知晓一切的一天,等着你非要将自己说不清楚的事情非要说个明白不可的那一天,而且到那一天,你一定说也说不明白。”他从来都相信一点,所有的事实,无论被人掩盖扭曲的多深,早晚也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他们的寿命很长,绝对等得到。
栾之听了他这话皱了眉:“便就是我不想说,你也用不着这样训我,听起来跟诅咒似的,你好歹也是关心我才来的这一趟……”
“到那一天你一定再也拿不出你现在这般镇定的模样,你早晚都会的。”迟霖打断了他的话,扭头转身离去。
栾之恼了:“我栾之活到这个年纪,从来都不会因为任何人左右自己的心绪,便就是这只小赤蛇也是一样,我有的是时间将所有不可预测之事慢慢吸收,你别想等到那一天!”
迟霖头也不回,大声回道:“祝你愉快!”
才一回到茶林,迟霖足尖一掂地,便道:“你出来吧。”
环佩上的掐丝镶银幽光一闪,一道白光就势一旋,弓月肃面站在了他的面前。
迟霖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长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不再看她。
“你早就发现了?”
迟霖没看她:“也没多早,差不多就是在紫姬变成小狸猫的时候吧。”
“我不是为了看他,我只是想知道叛烙现在怎么样了……”
迟霖突然竖了手,很无力地道:“你不必解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