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琅向他道明来意,但门公并不愿意让他们进府查看:“老爷吩咐过了,外人一律不得入内。”
韩琅又问他们老爷是谁,门公仍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老爷的身份不便告知,对不住了。”
“什么都不让,哪有你这样无理的下人,”阿宝有些恼了,气鼓鼓道,“你这是窝藏逃犯!”
门公不卑不亢地扫了他们一眼:“莫非两位大人亲眼看见有逃犯入内?”
这下阿宝都无言以对,韩琅无奈地轻叹一声,好声好气道:“老人家,近来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说罢,把通缉令出示给对方,门公淡淡地扫了一眼,摇头道:“没见过。”
“那您家老爷在府内么?”
“老爷闲暇时才会带亲朋好友来此处游玩,平日里是不会过来的。”门公道。
“那你们还不当心着点?”阿宝嘟囔道,“这是个杀人犯,还会偷东西,小心哪天夜里就摸进你们家里了!”
韩琅摆摆手让他不要多话。门公听后也没什么反应,淡然道:“府内戒备森严,有劳大人关心。”
说罢就要关门赶人,这一瞬间韩琅无意中朝着门缝瞥了一眼,正巧看到后头的厅堂上方悬挂着一张牌匾,头两个字隐约是“云海”。还没等他说什么,大门就在眼前“轰”地合上了。他和阿宝灰溜溜地站在门外,倒像两个被赶出来的流浪汉似的。
阿宝撇着嘴,骂骂咧咧道:“这都什么人啊!”
回去的路上,韩琅一直不发一言,若有所思。阿宝则策马在他身旁,一路絮絮叨叨地嘀咕那家人的坏话:“我瞧,这伙人可疑得很!深山老林里头修宅子,外墙还盖这么高,请来的下人还一副鼻子比天高的派头。呸!什么玩意儿!”
说着,他狠狠一抽马鞭,又道:“而且啊,他说什么戒备森严,开玩笑呢,一幢宅子闹得像皇家园林似的,谁信?”
“要我说,他们宅子里肯定藏东西了。比方说,呃--金银宝石!赃物!”
韩琅受不了了,在他后脑勺用力拍了一巴掌:“我叫你多看看以前的卷宗,不是让你来胡思乱想的。”
“可是,难道老大你不觉得他们很诡异么?”
韩琅沉吟半响,还是没说话。
两人回到安平县时,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看城门的守卫都认识韩琅了,放他进城时还数落了几句,让他别成天耽搁这么久。进城以后韩琅就和阿宝道了别,一个人回家休息。走在路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故意拐到贺一九那边去看了一眼。想找那人说点什么,或者只是见个面就好。但对方家里没点灯,不知道是歇息了还是不在家,韩琅一言不发地在巷口驻足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
往后一连数日,他都没再见过贺一九。这下韩琅更加笃定对方放弃自己了,于是反复自我安慰说:“这样最好,这样就解脱了。”但这几天他还是觉得心头空荡荡的,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心思绪得不到宣泄,反倒闹得自己莫名失落起来。
别自作多情了,操!
他巴不得狠狠扇自己一耳光。骂了几句以后心情渐渐平复了,但他对自己完全没把握,觉得肯定还有下次。没办法,他始终无法抗拒心里那股飘忽不定的诱惑,心思总是飘到贺一九那边,收都收不回来。
石青那案子还没了结,一直拖在那里。钱县令的意思是这种小案子随便韩琅怎么折腾,韩琅就继续派人在山里搜寻。
这会儿是正午,空气又潮又热,韩琅忽然看见贺一九的一个跟班在街上一反常态地狂奔,当下觉得诡异,直接把人拦下来。
“做什么的?”
“韩、韩大人?!”那跟班被他猛地拦住,吓得舌头打结了,“我没犯事,别抓我!”
“瞧你这火急火燎的模样,家里房子着火了不成?”对付这些油嘴滑舌的家伙,韩琅从不客气,“说,为什么在街上疯跑?”
“哎呀,韩大人,这会儿正乱着呢!”跟班急得跳脚,“贺爷下午就走了,我得带点什么去送送他呀!”
“你说什么?!”
“我们贺爷啊!他在安平待够了,说要换个地方,接班人都选了呢!哎呀哎呀不说了,我赶不上了,韩大人有空再叙啊!”
要是以往,韩琅肯定骂他一句“谁跟你再叙”,然而此刻他的脑子仿佛锈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人跑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一九要走了?
完全没通知他,就这样走了?
“去你妈的。”他呢喃道。
“去你妈的贺一九。”
抬起头来,只觉得正午阳光辣得眼痛,四周的喧嚣像是被过滤一般消失不见。他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犹如一只攥紧的拳头重重击打着他的胸腔,无止无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