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连绵起伏的北蜀山上开满了漂亮的小花,红的、白的、黄的、紫的……风轻悄悄的,拂着绿油油的草,似波澜般游动。
赤足悄悄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如若毛毯般柔软滑腻。瓣瓣落花轻柔撒下,落在她散发着淡淡芬芳的青丝,落在她脚下的那片绿草。缀了一地的点点繁花,跃闪着俏皮之象、远眺着山下,是青烟袅袅的人家,每一段小距离便有一户人家。她的竹舍便在山脚下不远,依稀能看到正在帮忙砍柴的雷霆,还有被万钧从山里逮回来的野兔此刻正被司当烤着,炊烟升起,似乎飘来了烤兔子的香味……
她星眸微眨,笈了鞋背上竹篓,蹦蹦跳跳地朝下山的路走。一路上瞧着那些在耕地上干活的农民,便跟他们打招呼。
绿之也是在北蜀住久才知道,这里很多人都是战俘后送来做奴隶的,还有些是被鲜卑贵族人买来的汉人奴隶。他们为奴隶主耕地、劳力,且无酬劳,更无人身自由;更重要的是,奴隶主可以任意对其奴隶进行奴役、买卖和杀害。这样的奴隶制度,让绿之逐渐明白,北国若不修善或废黜这个制度,只怕迟早会引发奴隶战争的。
可是,同样的,鲜卑族人图的是眼前自己的利益,按鲜卑族的说法是,花钱买了他们做奴隶,不替自己干活,还想得到酬劳?并且这里很多都是敌国的俘虏品,没有杀死他们,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但换个想法,若不能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又怎会卖力又真心地替自己劳力?
也许是因为骨子里带着汉人的性子,绿之每每想起北国的奴隶制度,便总是生气,却又明白,如今自己也不过一介草民,即使想帮他们,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奴隶制度又不是从拓跋珩这一代沿制的,从先祖打下北国江山后,便陆续推行奴隶制度了,想推翻,谈何容易?
她以前便听拓跋珩说过,朝中大臣几乎是鲜卑贵族,汉人想要在军机大事上谋份差事,简直是难上加难。即使皇帝愿意,那些鲜卑族,打心底的排挤汉人啊,这天下事他们鲜卑人打下的,凭什么给汉**官做?
因此,北国依旧是一个相对教孤立的国家,至少不见得汉人在这里混得好,又怎么吸引那些周边国家的人口流往这里。
想着想着,又见邻家的楚姨正在耕地上忙活,绿之瞧了瞧,笑嘻嘻地:“楚姨,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
楚姨叹了声,“唉,收成再好也得不到半分好处,我们家几口人都是做奴隶的命……”
绿之微感忧愁,四顾望了下,这四周的土地都是奴隶主的,很多汉人都在幸苦劳役,有些奴隶主还在拿着鞭子抽着他们,嚣骂他们忙里偷闲……
绿之实在看不下去,只好怏怏下了山。回到竹舍时,司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只等着她回来吃。
“姑姑,你是汉人吧?”绿之嘴里含着筷子,忍不住问出声。
似乎说起了司当的伤心事,见她眼睛微闪,干笑了声,“被小姐看出来了……”
彩珠皱起眉,“咦,汉人似乎是不能进宫当宫女的呀。”
绿之敲了下彩珠的脑袋,“别忘了,姑姑跟我们不一样,二十五岁才进宫的!”
司当沉思了许久,才道:“不瞒小姐,奴婢家里以前是开酒馆的,这跟小姐说过了。只是……后来父亲赌博成瘾,酒馆也开不下去了,最后……将他自己连同母亲、奴婢……都做了抵押——输了,都卖给了一个农地主,母亲几乎是掏光了所有的积蓄,才让奴婢得以进宫当宫女,只是父亲母亲……也在不久去世了……”
绿之喉头微微一哽,“为何……”
司当苦涩一笑,“小姐不知道,奴婢的父亲母亲从未受过什么苦,一下子做了别人的奴隶,任人责打、劳役……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便走了……”
绿之放下筷子,长了一口气,颇为难受。
“司当,你恨北国人吗?”绿之下意识地看着她。
司当摇摇头,很认真地回答她,“不恨。一个人若是有出息,又怎会做了别人的奴隶,是父亲自己不争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