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哭了!”
听到这招牌式的死硬不承认,徐勋不禁哑然失笑,当即低下头双手捧着那螓首,柔声说道:“我家娘子可不是爱哭的人,想当年那么大的事情,也是自己一身扛了,披着大红嫁衣就敢不管不顾站在秦淮河上往下跳,如今怎么这么容易就掉下了金豆子来?”
“谁掉金豆子了!”沈悦使劲抬起手擦了擦眼睛,这才恨恨地说道,“谁让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每次写家书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让你每次都是自己去拼命,什么都不告诉我,谁让你每次都是……”
她终于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一时把头伏在了徐勋的肩膀上。老半晌,她才死死抱住了丈夫那如今曰显精壮的腰,最后方才轻轻地说道:“你知不知道,爹从前都是不信神佛的人,这一回却在好几个佛寺替你点了长明灯,又在好几个道观打醮做了法事……我也是,半夜做梦老是那些不吉利的景象,我真怕你就不回来了!”
“这次又不是去打仗,哪里就至于……”
徐勋话还没说完,见沈悦猛然之间抬起头来,那一双眼睛中分明闪动着某种愠怒的光芒,他只得干笑道:“遇到之前的战事也只是巧合,而且真没有打什么打仗,不过是因势利导做了些事情。至于安化王的叛乱,那也是张公公收拾的首尾,我不过是最后收拾残局而已。”
“有你插手的事情,就没有巧合!”
见徐勋被自己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沈悦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才又板了脸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子?就是没事也要倒腾出事情,更何况是有事!之前说什么只是去吸引一下别人的注意力,那分明是蒙骗爹和我的,你和杨一清在陕西那边搅动出的风波还小么?还有,宁儿生下来的时候皇上都亲自来了,前些曰子的满月宴也是高朋满座,可刘公公只是打发人送了一份重礼,自己却没亲自来,就连下头人都知道你们两个之间是水火不容,更何况是爹和我?一想到之前那一回你遇刺……”
尽管沈悦没说下去,但徐勋却想到了之前在关沟中那个莫名其妙的刺客。事后查证,此人是之前被堵住的车马行商中某辆车上隐藏着的人,并非隐在山林之中伺机行刺,而且只有一个又没有接应的,怎么看都是一场拙劣的演戏。尽管如此,想着事情怎么都要传开的,到时候若媳妇知道她又是最后一个知道事情的人,免不了又要恼怒,他最后还是回程路上的这一茬变故说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这连个讯息都没有就突然回来有名堂,果然被我猜中了!”虽说徐勋在这一趟遇险中连根汗毛都没掉,但沈悦还是免不了一阵后怕,偏生看着人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她这火气愣是没处发去,最后只能狠狠抬起脚丫子在他的脚背上重重踩了一下。只是,见其痛得脸上肌肉都抽搐起来的样子,她又觉得不忍,蹲下身查看时,却一下子随着徐勋一拉,两人直接都倒在了那张竹子躺椅上,累得那张结实的椅子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不许再作怪,否则我就让你下不了床!明天皇上肯定要见你,除非你打算顶着黑眼圈一瘸一拐去面圣!”
徐勋只觉得某样东西才刚抬头,就被兜头这一盆冷水浇灭了。叹了一口气的他只能恋恋不舍地又搂了搂妻子,这才放了其起身,由得她取来小衣中衣等衣物,一件件服侍自己穿上。在军中大多自己动手,偶尔也是由那些男人服侍的他时隔许久再次回到这样的温柔乡,只觉得整个人沉浸在一种难得的温馨之中。等到从净房出来回到了屋子,站在小床边看着酣然入梦的女儿,他那种欣悦的感觉就更深了。
虽说头发还有些稀疏,身体软软的小小的,那只小手勉勉强强才能抓住他一根手指,可那是他在这个世上的血脉延续,是沈悦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他终于盼到的女儿,又一个值得拼尽全力去保护的家人!因而,满怀温情地注视着那个孩子许久,他最终探下脑袋去,轻轻亲吻了一下那光洁的额头。只是下一刻,那睡梦中的小家伙仿佛是被他的胡须茬扎到了,脑袋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一次,沈悦却没来开徐勋让他别去闹孩子,而是在旁边笑看着他亲近女儿,直到他心满意足地趿拉着鞋子回到了床上一头倒下,她才跟了过去,挨着边上坐下说道:“你一直嚷嚷着想要个女儿,这下子如愿以偿了?”
“是啊,想不到我真的当爹爹了!”
“幸好你临走前把孩子的名字给起了。那天我生宁儿的时候,皇上竟是正好来了,结果非得闹着给孩子起名,虽说爹拿出你起的名字给搪塞了过去,不过皇上还是死皮赖脸地说,这表字一定得留着他起!”尽管是私下里,但用死皮赖脸来形容皇帝仍是大不敬,可沈悦想起那会儿徐良转述那番话的情形,仍然觉得这四个字最为贴切,忍不住莞尔一笑,“我看皇上那架势,要是这会儿有个皇子,他似乎恨不得把儿女婚事一块定下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