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平时最喜欢做些什么呢?”乖官看出誾千代的窘态,笑眯眯问她,誾千代下意识道:“练习剑术……”
可这话一说,顿时就脸红了,武家技艺,怎么能拿到明国的大名士跟前说呢!当下忍不住抬手遮面,脸上臊热的不行,不过乖官却若无其事。
明朝文人看不起武将,受大明影响,周边小国亦是如此,就算是在尚武的扶桑,做剑豪除非做到冢原朴传的地步,被前后三代将军连续封为剑圣,有地位的徒弟收一大堆,出行前呼后拥俨然一代宗师。不然的话,普通剑豪也是要为稻粱谋的,有本事不代表就能吃饱饭,穷困潦倒的剑豪也不是没有,譬如新免无二西一真,此刻估计就整天在扶桑的京町依靠记女接济过曰子。
“练习剑术?誾千代姐姐练的是哪个流派的剑术呢?”乖官满脸的微笑,这真是一个可爱的少女啊!
不过,誾千代似乎觉得自己失礼了,死活不开口,乖官一瞧,没办法,干脆就说道:“其实我也很喜欢练习剑术来着……”说着,噌一声从腰间抽出村正,刀光雪亮。
扶桑的习俗,在房间内抽刀,是很危险的举止,有两个侍女当即满脸惊色,有一个发出了看见[***]男人在自己面前晃悠的那种尖叫声,另外两个侍女却是顿时从怀里面摸出小臂长短的怀刃来。
这时候,呼啦一下,从外面一下涌进来无数的立花家家臣武士,乖官握着剑,扭头很惊讶看着这些家伙,誾千代瞪大了眼睛,圆溜溜的极为可爱,忍不住就呵斥那个尖叫的侍女,“小初,太失礼了。”
很显然,这四个侍女里头,有两个是真正的侍女,应该是家臣的女儿,另外两个显然就是女忍者。
那些涌进来的家臣们也很尴尬,明显,誾千代公主和郑茂才坐的很近,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虽然郑茂才手上拿着剑,可是,依照誾千代公主的武勇之名,两人论剑却也合情合理,何况誾千代公主脸上毫无惊惶之色,再说了,郑茂才也没有道理对公主拔剑啊!
所以,众人赶紧全部拜倒在地请罪,乖官哭笑不得,干脆一手拎着剑,一手就拽着誾千代,腰间一挺,就站了起来,誾千代被他一拽之下,不得不也站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只是跟你家公主论剑,你们要是好奇,也可以留下来。”他说完就不去管那些家臣和赶紧跪下来的侍女,转首对誾千代说:“我大约六岁的时候开始练习剑术,剑术老师是家里面的老管家,嗯!你可以理解成家道败落但却不离不弃的笔头家老……”
他把老管家单赤霞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众人一听,这位明国剑豪一生杀人数百,未尝一败,唯一一次受伤就是被流矢射中大腿,忍不住俱都惊叹,有些机灵的,就推算认为,郑茂才和宁波八卫关系如此交好,想必就是因为郑茂才家中重臣单老爷的缘故。
“……单叔黯然以百户致仕,这个百户大抵等于你们扶桑的正六位弹正大忠,单叔隐居家中,就传授我剑法。”乖官把单赤霞生平大概说了说,那是要告诉这些立花家家臣,我的老师也是一代宗师,我是文武双全。
所谓各花入各眼,乖官万万没有料到,他说了一遍单赤霞的生平,却是把屋子里头涌跪着的二十来个立花家家臣感动得泪流满面,为首的孙右卫门年不过二十多岁,满面涕泪,“这位单弹正大人真是我等武士的楷模,义理如谦信公,武勇又如剑圣大人,真是一位毫无缺陷的完人啊!”说着,深深拜倒在地,其余众家臣也都双掌按地,把脑袋深深埋了下去。
这孙右卫门的意思是说单赤霞讲义理就好像扶桑的上杉谦信,武力又好像冢原朴传,上杉谦信在扶桑战国极有人气,史传谦信的老对头武田信玄家中缺盐,他就派人送了很多盐过去给武田信玄,可这并不妨碍两人三番五次在战场上杀的死去活来,五次川中岛合战上万人的规模,在扶桑的确算是了不起的大战,这一则逸话传遍整个扶桑,当时普遍的观点是上杉谦信人品第一。
义理这个词,就好像《水浒》里面写的:那厮暴得作个都头,知道甚么义理。
可见不管是大明朝还是扶桑岛,大家都还是讲究这个东西的,即便自己不讲究,也希望别人讲究。
当官的都黑,这不管在明国还是扶桑,估计都是定论的,可是,黑麻麻的一群里头有个白乌鸦,却显得是那么显眼和珍贵。
杀人盈百,又能做到正六位弹正大忠,那当真是显赫天下的知名武士了,却因为讲义理而毅然做回庶民,这样的人品,是多么的珍贵啊!所以,这些武士忍不住就被感动了,这个时代的人泪腺普遍都比较浅,被一个人的一生所感动,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
原来郑茂才的老师是如此义理的武士,志向高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当真是了不起的人物,怪不得能教出郑茂才这样的人。众家臣是如此想的。
乖官有些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单叔的事迹还能把人感动哭了,虽然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泪腺比较浅,可毕竟还是很哭笑不得,正所谓灯下黑,他已经习惯了单赤霞如父亲、如叔叔、又如老仆,尤其是这数年来郑老爹得病,家中当真全靠单赤霞支撑着,但任何东西,一旦习惯了,就根本察觉不出珍贵,就好像被父母宠惯了的孩子,根本看不到父母的辛苦。
干咳了两声,郑乖官转首看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的誾千代,说道:“现在相信我也是剑术好手了罢!”说着,下意识就抖起手上的村正,越抖越快,村正顿时抖成一蓬剑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