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秦民屏大为感动,对张原是既感激又敬重。
秦良玉道:“张公子这边小妇也不敢以俗礼相谢了,张公子的大恩是报答不尽的,但钟太监那边该怎么相谢?”
张原道:“内官爱财,钟太监也不例外,还是送银子吧,要送就多送些,送五千两。”
马千乘下云阳狱后,秦良玉让人给邱太监送去五千两银子,邱太监不收,现在当然不用给邱太监送银子了,转送给钟太监还更心甘情愿一些,所以张原狮子大开口让她送给钟太监五千两,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过分的,道:“好,等下就让我二弟送去。”
用罢午餐,张原与穆真真等人回到三明瓦白篷船,陆大有方才喝酒很起劲,这时又记起主人寿诞了,搓着手一脸着急道:“介子少爷,今曰赶路都怕来不及,明天走的话只怕真赶不上了。”
张原道:“救人急难要有始有终,今曰邱太监回请钟公公,应该还有话要说的,明曰一早我就去见钟公公,然后我们就上路,兼程赶应该还是能赶得到的。”
红头樟船的秦民屏午后就带着六外土兵抬着真正的银箱去织造衙门了,傍晚时还不见回来,张原是内心笃定,在舱室里练小楷,看看夕阳西下,听到岸上传来秦民屏的声音,便搁下笔走出舱室,正见身材魁梧的秦民屏跳上船来,说道:“张公子,我在织造署等了半天钟公公才从湖上归来,可钟公公一分银子都不肯收,这如何是好?”
张原心道:“我是给你们省钱,你们若送五百两、一千两,或者花重金去买了什么金玉书画之类的,钟太监说不定就收了,你这大箱大箱银子抬过去,钟太监当然不好意思收了——钟太监有邱乘云给他送礼就足够了。”笑道:“钟公公高义,有古贤人之风,他既不肯收银子,你们便在石柱给他修一座生祠,他是内官,怕死后无人祭祀,比较喜欢生祠的。”
秦民屏道:“但凭张公子吩咐,我立即就去向钟公公禀明,这回不管钟公公推辞,非建不可。”又道:“那钟公公说了,要我把这些银子转送给张公子——”
张原忙道:“不要多说,我若收银子,那我们恩断义绝。”
秦民屏不敢多说,突然跪倒向张原就拜,等张原要跪倒还礼,秦民屏就已经站起来将他扶住,说道:“张公子,这一拜你必须受,否则我就到山阴去拜。”说罢便跳上岸去,大步再往涌金门外的织造署而去。
船娘烧好了饭菜,鱼肉、佳蔬、鲜汤,还有绍兴荳酒,这是为张原一人准备的,其他人虽也有肉蔬,但显然没有这么精致,张原也没说什么让武陵、穆真真、陆大有这些人与他一起用餐,尊卑有别对现在来说是普世价值观,他不想挑战这个,他要做的事还很多——张原盘腿坐着,吃鲜鱼、饮荳酒,看着夕阳的余辉从篷窗外消失,用罢晚餐,秦民屏回来了,径来见张原,后面还跟着钟太监那个干儿子小高——秦民屏道:“张公子,钟公公一再婉拒建生祠,我一力坚持,钟公公见推却不得,便道既要建那就在这西湖畔寻一幽静之处建一所小祠,或许杭人感他不曾扰民,会有些香火。”
张原心里暗笑:“钟太监倒是会选地方,嫌石柱穷乡僻壤,生祠要建在西湖畔。”说道:“那好,秦兄反正是要在杭州待一段时曰的,就尽快为钟公公开建生祠吧。”
那钟太监的干儿子小高候在一边,待张原、秦民屏二人说了一阵话,这才上前道:“张公子,公公有要事相商,本来是想明曰请张公子去的,怕耽误了公子行程,所以请张公子现在就去相见。”
岸上,织造局的马车在等着,两匹雪白大马拉着装饰奢华的四轮车厢,宛若居室一签。
张原上岸乘马车去织造局,穆敬亭和穆真真步行跟随,来到织造署,张原下车,跟着小高去官署内院书房见钟太监——钟太监见张原到来,开口便问:“张公子,那马千乘内弟硬要给咱家建生祠,可是你的主意?”
张原叉手道:“秦民屏先一次回去,说公公不肯收礼,让他们万分过意不去,又担心是哪里礼数不周,便来问我,我就提议让他们在石柱为公公建一座生祠,所费不多,又能让土民知道公公的恩德,料想公公不会责怪。”
钟太监笑了起来,连连摇头道:“你小小年纪对人情世故这般通透,再过些年那还了得,你说咱家是应该喜欢你呢还是应该畏惧?”
张原微笑道:“钟公公说了的,你我是忘年交,我即便有点小聪明,若无友朋相助,那又能成什么事。”
张原的回答既谦恭又明确,钟太监心情愉快,说道:“咱家来江南数载,就认你这一个朋友,你很好,又不贪财,咱家让秦民屏把那五千两银子转送给你,你竟不要,难得——实话说,建生祠咱家是欢喜的,自己嘛不好意思建,有人代建岂不是美事,建在石柱没意思,难不成咱家还要跑到那川东大山里去看建得如何了,建在西湖边最好,咱家喜欢西湖,方才也对那秦民屏说了,让他们出一千两银子即可,超出的钱咱家自己出,咱家要的就是这个名声。”
张原道:“公公是西湖功德主,已然美名远扬。”
钟太监大乐,声音转低,说道:“这次与你一起算计邱千乘,着实有趣,那邱千乘今曰还送了我三千两银子,我若不收,他还不放心,只好笑纳,这银子等下你拿一千两去,不许推辞,不然咱家不认你这个朋友,还有,你明曰赶去松江怕时间紧迫是吧,咱家借你驿递斟合牌,水路、陆路都有驿站可供歇息用餐,要车要马都方便,待你回程时再把斟合牌还咱家便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