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已经是三更半夜。崔文瑾的脚步在门口停顿了下,才往正房走去。
正房里,只有桌上一盏铜灯还燃着,他眯了眯眼,才适应了屋内的光线。
“回来了?”轻柔的女声从榻上传来。崔文瑾愣了下,才‘恩’了一声。他背在腰后的手不知不觉紧握了些,握在手里的物件被他捏出‘吱嘎’的响声。
“咳,给你带了点小玩意。”他往前走了几步,将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张白兔面具,方才在长安街上,他见她似乎对小摊上的面具有些兴趣,回来时便忍不住让福贵去找了一张来。
“有心了。”裴婉莹从他手里接过面具,放到了手边。
“咳,怎么还不休息。”崔文瑾咳嗽了一声,虽然在屋内光线黑暗,他还是本能地避开了她的眼睛。
“等你啊。”裴婉莹站了起来,浅浅一笑,“一日夫妻百日恩呢。身上的伤,还好吧?”
被她一提,崔文瑾这才觉得胳膊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没什么大碍,已经包扎过了。”他轻声道。
“方才,多谢你护我。”裴婉莹走上前,替他脱下外衫,当脱到胳膊时,她停顿了下,盯着那纱布上隐约渗透出来的鲜血看了许久。
崔文瑾低着头,能够看到她的发顶。他想将胳膊收回来,她却一直抓着不肯松手。
“真的没什么大碍。”他轻声回道,在这深夜,他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但是,下一刻,他却无法淡定了,胳膊上多了几滴温热的液体,是她的眼泪。
“你别哭啊。”崔文瑾低叹了一声,“我方才回来之前,就怕你会掉眼泪。”
裴婉莹未抬头,只是站在他身前,肩膀微微耸动,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崔文瑾弯下腰,扶着她的两颊,将她的脸抬了起来。虽是无声,但是两眼早就泪眼汪汪,此时无声胜有声,静默之下的哭泣,更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对不起,今日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冒险。”崔文瑾道歉,但是面前的人依然没有回应,只不停地落泪。
“莹儿,好莹儿,是我的错,我日后再也不敢了。”崔文瑾觉得明日面对魏国泰也许都没有这么让他头痛。
“我不……不是气你拿我冒险。”好一会儿后,她终于开口,鼻尖红红的,看的崔文瑾心头很不是滋味。
“夫妻本就该有难同当,我也知你不会让我犯险。”裴婉莹用右手拇指擦了擦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略有些凄凉的笑容,“只是,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若不是你护着,只怕早就死了。不论是府里还是府外,我都无能为力。”
“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也想帮你。但是……”她哽咽了下,“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帮不上……”
她紧紧地咬着唇,才让自己不哭出声音来。崔文瑾蹙着眉,想要拥她入怀,却在微弱的烛光下,看到她唇角一丝鲜红。
“莹儿……”他身处食指,擦去她唇边的血迹,发现她将自己咬伤,他心中竟然颤抖了一下。阿乔的质问忽然就在耳边响起,你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
是啊,他到底是如何看待她的?真的如他所说,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合作者吗?那为何,他心中竟然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看到她流血?
今夜的计划,他们已经谋划许久。只许胜不许败,所以,利用她,他心中即使不愿,也不得不为之,但是他知道,只要他还在,就会护她周全。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最终,他还是听从自己的内心,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他用没有受伤的胳膊环住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保证:“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子淇对他说过,他的两个堂妹,大妹文雅端庄,自小就有名门大妇风范,而小妹天真烂漫,一家人都希望她日后能够嫁进简单的书香世家,谁知,最终嫁进皇家的竟然是小妹,而大妹反而是嫁给了自家表兄。
“王爷,无论如何,请届时放舍妹一条生路。”裴炎琪是这样请求他的。子淇是的父亲裴敬东是裴家下一代家主,当初他救不了太子,却阴差阳错将裴炎琪救了下来。裴炎琪少年俊才,与他和十一弟相逢恨晚,为了他们的计划,他暗中奔波,几次出生入死,到头来只有一个请求,放堂妹一条生路。
子淇是聪明人啊,他知道他们在做的事有多么凶险。若是失败,所有人都可能难逃一死,所以他提前为堂妹求情,希望他看在多年的交情份上,为她谋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