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庆之倒是什么都想明白了,可是他也有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实,淳庆帝并不是像玉璧想的那样要收拾顾弘宁,他直接就是作局要让顾弘宁死无葬身之地。虽然能想象得到淳庆帝的心思,但萧庆之想不到淳庆帝对顾弘宁有那么深的憎恶与厌弃。
走在钟山书院后山的林间,萧庆之细细地回想着自己近两年的做过的事,似乎一直在钟山书院转,连宫里都去得少了。一来是要避嫌,二来是不希望引起更大的误会。
林间的阳光缓缓照在身上,萧庆之长叹了一声,看着身后模仿着他踱着小步子一点点跟着的萧桓,再想想萧桢所说的:“性情大变,终生未娶。”
回转身抱起正顶着笑脸,灿若白雪一般的长子,萧庆之无论如何想象不到萧桓性情大变后是什么样子:“桓儿,爹不会让你们过那样的日子。”
“爹?”萧桓不明所以,他现在啥也不懂,兼吃货与萌物于一身。
“走,和爹一块进宫给陛下请安去。”既然在幕后的是淳庆帝,那也不为难,萧庆之最不担心的就是和淳庆帝斗法。从十几岁到现在,他们才是世上最熟知彼此的对手。
到宫里时,玉璧正在御茶房里晒着桂圆干和枸杞,桂圆干去了先烘去大半水份,然后再到大太阳底下暴晒,这样才能保持偏于金黄的色泽。玉璧翻到一半,看到萧庆之领着萧桓进来:“你们怎么来了?”
“上午没我的课,便来瞧你,这些事让旁人去做就成了,你……萧桢,你是小孩子吗,刚烧出来的桂圆干太燥,别往嘴里搁。”萧庆之看着一边“偷吃”淳庆帝御用桂圆干的破孩子,打那天说完话,他就不拿萧桢当小孩子看了,可这会儿一看,眼不眨表情不变,顺溜地往嘴里扔桂圆干,太……诡异了!
他看着诡异,别人还觉得诧异呢,什么叫“你是小孩子吗”,人家才一岁多点,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萧桢看他爹一眼,嘴里的桂圆干没了甜味儿后就吐了出来,小孩子没力气咬不动这东西。桂圆干糖份高,他辛苦好一会儿才吃四五粒,结果还得被教训。
“没事儿,他才能吃几颗,那牙口咬都咬不动,给他一把他能吃到下个月去。”玉璧说完又看向萧桢:“别吃了,要是长一嘴虫牙,看将来有没有小姑娘愿意嫁你。”
……
“我去御书房拜见陛下,桓儿放你这里吧。”本来是想带着萧桓去见淳庆帝,但是萧庆之想想又决定不带过去了,孩子再小,有些话也可能听得懂,他不想让萧桓过早失去童年。
“行,我们等你一起回家。”玉璧也不拦着,迟早萧庆之会和淳庆帝之间会有这么一场对话,早点了结了也好。
玉璧以为萧庆之是去像淳庆帝坦诚地说自己的身世,然后请淳庆帝不要再把他往圈里套,真诚并诚挚地表达出他的意愿,盼着淳庆帝能成全他们一家子。但是,玉璧太低估了这父子俩,萧庆之和淳庆帝谈的跟她想的差了得有十万八千里。
御书房里,淳庆帝也挺新鲜,哟,这躲着他的儿子总算又蹦到跟前来了:“有事儿?”
“回陛下,是。”
看一眼左右,淳庆帝推开手头的折子,站起身说:“去花园里走走罢,怎么不见带桓儿来?”
“在茶水房,玉璧看着呢。”萧庆之笑吟吟地,看着态度愈发恭敬谦卑起来。
他这态度,淳庆帝只看一眼就掠过,他虽然不清楚这儿子耍什么幺蛾子,但儿子既然来了,肯定有知道的时候,也不细问,只向苏德盛说了一句:“叫玉璧来沏茶,顺道把萧桓带来。”
“是,陛下。”苏德盛隐约间知道了些什么,但是绝对不会往深里猜,也不会往深里想。淳庆帝不避讳他,但他跟着淳庆帝于微时,自然知道该怎么闭紧嘴巴,管好脑子。
苏德盛一走,淳庆帝就和萧庆之一前一后进了花园,此时正值夏季最后一个月,满园的紫薇花开得正盛,或红或紫或粉,风一吹来纷纷扬扬的花瓣落满铺着石子的通幽小径。景致是极美的,但父子俩心头都在琢磨着什么,倒没注意到景色好不好。
“子云,说吧。”
“微臣,您累吗?”如果对面的仅仅只是生父,萧庆之早跳起脚来骂了,为了算计死一个对淳庆帝来说是污点,是这辈子最大的错误的“儿子”,他不惜一切。从他进宫的那天开始,他就旁观着淳庆帝的种种算计,不管是对朝臣还是对内宫,又或者是对他身边每一个亲近的人。
一个这样穷于算计的人,居然到现在还活蹦乱跳,没一点早衰的征兆,萧庆之真怀疑这位天生就是为算计别人而生的。
“嗯?”淳庆帝不解的是萧庆之问的是哪个方面,是纯粹来关心生父了,还是因为某些事情而不忿。
保持着脸上平和无害的笑容,萧庆之声音如温风一般说道:“陛下,微臣自从十岁那年离开云州,如今断断续续在京城已经待了十年,见过的事看过的东西也不算少,但微臣始终有一事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