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启的欲言又止,宋仪看在眼底,她没敢多问,可回来一路上都在想。
书房之中的东西?
那两年记忆,于宋仪而言,都是空白,她哪里知道什么?
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归家之后重又翻开穿越日记,然而这上头所言,宋仪早已经是背得滚瓜烂熟,昔日一无所获,今日照旧一无所获。
宋元启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又跟哪件事有关,更是毫无头绪。
百般思索不下,宋仪又执着于此,终于还是在回来之后的次日,悄悄去了书房一看。
绕过屏风,三面墙都是书架,不过宋元启说的书格应该是在书案后头的一间。宋仪仔细瞧了瞧,上面并没有什么东西,不过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原本应该有堆放东西。
手指按上去,宋仪也不知哪里觉出几分熟悉的感觉来。
“这书格……”
忽然瞪大了眼,她脑海之中飞速地闪过几个画面,书格,取出来的册子,改动,交接……
她想起自己昔日梦中所见,也不知那人到底是谁,更不知梦中人做了什么。
可如今见了这书格,仔细回想起来,竟然觉得无比相似!
那簿子被拿出来的时候,背后可不就是这样的书格么?
那一瞬,宋仪只觉得寒气从脚底下冒出来,霎时间传遍自己全身,叫她立在当场,半步也挪动不了。
到底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人梦中是看不见文字的,宋仪也不记得那上头到底写了什么,可这件事约莫与宋元启所问之事相关。这种悬着的感觉,叫宋仪一千一万个难受。
她怕被人发现,匆匆扫了一眼书格上的东西,才便直接离开,回了自己屋内。
此刻的宋府,尚在人心惶惶之中。
小杨氏自知宋元启之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府内必定生乱,所以在探看宋元启回来的当日,便遣走了一批下人。
至于分家之事,既已得了宋元启的首肯,小杨氏这里便直接联系了族老,三日之后来了府上议定此事。
宋钊本是个脓包,分家之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是纪氏操持,连带着一连串分家之后家财划分,都是她从小杨氏这里一点一点抠走的。
“我以前竟没看出来,大少奶奶是这等狼心狗肺之人。”
“这才是心机深重。她可厉害,把大爷拿捏住了十分,现在二姑娘又不得不依附于她,一张口竟然要了三间铺面,二十亩良田,真不知羞!”
“这点子小钱对她来说算什么呀?大少奶奶当初嫁进来十里红妆,咱们又不是没见着。”
“说白了,还是要让咱们太太不舒坦罢了。”
“是啊,左不过婆媳之间那点子的龃龉。做得太绝……你不知道,连那一位太太生前留下来的嫁妆都被要走了,说添给二姑娘……”
“屋漏偏逢连夜雨……”
……
宋仪从院子里路过的时候,总能听见这样的声音。
她自己到底是已经习惯了。
分家那一日她也在场,倒是头一次看见族中来人,一项项一条条议定家财的划分,也算开了眼界。
终究一个宋钊分出去不是什么大事,小杨氏这么多年来更没动过她姐姐留下来的嫁妆,倒也算是光明磊落,纪氏平白惹了个不开心,直到走那一日也没留下几个好脸色。
人一走,整个宋府便显得冷清了起来。
宋元启的事情现在还没着落,不过如今渐渐有些不好的消息传出来,原本宋元启只与小杨氏说乃是牵涉到了党争,只求给京城里他座师张阁老,兴许能救。可小杨氏的信前脚才递出去,后脚巡按御史彭林要离开山东回京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彭林回京,并非自己回去,还要带着宋元启走。
这一桩案子,终究还是跟周博那件事扯上了关系,知道内情的讳莫如深,不知内情的也不过是雾里看花。
宋府这里没人知道宋元启会怎样,可小杨氏不敢放弃。
宋仪过来的时候,宋倩宋俪二人已经在了,宋攸照旧缩在小杨氏的怀里,不过兴许也是知道如今不比从前了,所以格外安静。
“你们来了也都坐吧,如今不拘太多了。”
小杨氏这几日事情忙碌下来,人都瘦了一圈,又因为忧虑宋元启的事情,眼底血丝缠了一片,格外憔悴。
“昨日传了消息,老爷也要被押解入京,怕是要会同审理。若要保老爷无事,上下需要打点之事甚多,在济南只会贻误时机,我已雇了大船,收拾停当咱们便也上京去,届时借居我娘家……”
小杨氏的娘家地位也颇为显赫,往上两代还是太傅,只是如今败落不比从前。小杨氏本身不是嫡支出身,不过若能求得杨家在京城帮衬一二,宋元启之事或还有转机。
毕竟彭林出了名的不认人,周博落在他手上这样惨,旁人更不好说了。
有备无患,小杨氏自己两手准备,一面是宋元启座师张阁老,一面是她娘家杨家,总归更有把握一些。
她把自己的打算一一告知家中人,却也不是征询诸人意见,不过是通知诸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这个时候,宋仪便格外体会出小杨氏作为一家主母,还是颇有几分手腕。
说走就走,毫不含糊,有胆量,也根本不拘泥。
若换个人去京城打点未必不行,可小杨氏一是信不过,二是觉得换个人去也没太大诚意。兴许……
离开时候,孟姨娘按着宋仪的手,叹气道:“太太半是想着进京打点上下关系,好看看能不能救出老爷来,可另一边约莫是想着伸冤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