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果然还是没变。”他道,“每个人都是可以利用的,每个人都是可以牺牲的,这时候我是不是有两个选择,指认唐棣或者说出真相?”
中年人愣了愣,继而大怒:“天机,你!”
唐娇立刻明白了过来。
“你们是太子的人。”她冷冷道,“你们在嫁祸皇上?”
中年人看也不看,盯着天机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值得你这么做?就算你以前骗过她,但你前前后后为她做了那么多,已经足够偿还了!”
“从前我太过计较得失,唯恐付出得不到回报,现在想想,真是蠢的令人发笑。”天机平静笑道,“何必算计得失,何必斤斤计较,何必一定要有回报,我爱着她,保护她,那是我自己的事,与她无关,也与你们无关。”
他将唐娇推到身后,提剑朝过去的同僚走去,头也不回的说:“自己跑。”
唐娇看着他的背影,他身上到处是伤,到处是血,唐娇不知道这些血是他的,还是敌人的,不知道他留下是因为要挡住敌人,还是因为已经伤重的跑不动了,她刚要开口,就听到他大吼一声:“跑啊!”
唐娇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朝巷弄外跑去。
身后传来短兵相接的声音,她捂着嘴,呜呜呜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朝皇宫跑。
她要向唐棣低头。
别说是脸谱了,只要他肯派人来救天机,要什么给什么。
“唐姐姐!唐姐姐!”
身旁忽然传来孩子的喊声,她转头,看见烟尘滚滚,大批兵马朝这边跑来,一匹白马跑在最前头,上面坐着暮蟾宫和一个瘦弱小孩,却是为她制作了一堆丑脸谱的李家老大。
勒紧缰绳,暮蟾宫翻身下马,快步走来,眼中满是担忧,上上下下的打量唐娇:“你没事吧?”
唐娇擦了把眼泪,但更多的眼泪流了下来:“暮少爷,帮我救救他。”
说完,怕他不肯答应,自己转身就跑。
暮蟾宫愣了愣,急忙率着人马追过去。
沿途的刺客都被他们剪除,余下的见势不妙,立刻遁逃,最后唐娇停在巷弄口,巷弄里寂静无声,她手脚一起发抖,不敢进去,不敢看,怕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冰冷尸体。
最后好不容易才迈出步子,走进那条细巷。
两边都是灰白墙壁,一面墙上爬满爬山虎,枯黄的叶子一片一片落下来,盖在天机身上,他单手杵着剑,背靠墙壁坐着,身旁全是尸体,每一张都是熟悉的面孔,他将头垂得很低,黑发掩去面孔,看起来很累很累,累到没了气息。
唐娇心里一阵抽痛,跑过去,跪在他身旁,伸手抱住他。
他的身体很冷,她努力抱紧他,却温暖不了他。
以前她一直以为人生至苦是坐牢,被人夹断手的时候,她觉得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了,直到今天,直到他再也不肯睁眼看她,她才发现人生至苦爱离别,她愿意再断十次手,换他睁开双眼。
“跟我说说话吧。”泪水模糊了视线,唐娇抱紧天机,贴着他冰冷的面颊道,“只要你肯再跟我说一句话,我就原谅你……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
天机犹如睡着了似的,靠在她怀中,一言不发。
唐娇等了一会,脸上渐渐绽出一个极丑的哭容,原来一个人难过到极致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像书上写的那样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脸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肉都不受她控制,她扯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起来!起来!”她边哭边喊,“我不会原谅你的,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
暮蟾宫与李家老大跑过来,焦急的对她说着些什么,但究竟在说什么呢?唐娇一句也听不见,只一个劲对天机嘶吼,似乎觉得只要自己声音够大,就能将他唤醒似的。
直到嗓子喊的嘶哑,身后一声叹息,然后一只手掌劈在她脖子上,唐娇这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花卉虫鱼纹的帐幔映入眼帘。
唐娇希望刚刚的噩梦真的只是梦,可当她转过头,却看见天机躺在她身边。
身下是柔软床铺,绣着鸳鸯纹的锦被上,两人十指交缠,她将他的手握得很紧,以至于没人能将他们分开。
帐幔外,传来暮蟾宫的声音。
“大夫,他真的没救了吗?”
“药医不死人,他已是个死人,老夫拿什么救他?”
唐娇一言不发,侧首看着他。
他俊美的脸上,双目紧闭,没有表情,也没有呼吸。
唐娇看着他,眼睛黑洞洞的,里面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