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柔的这种担心，一直持续到大巴进入市区，依然没消散。袁淑华说学佛，她是相信的，但她更相信一个人的本性，不会因为痴迷精神追求，便会从内而外的改变。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来之前周泽就定好的酒店。

袁淑华的理由简单又粗暴，沈嘉柔离婚才两个月不到，忽然带男人回来，邻居会非议。

沈嘉柔听到这话时，心底有些难过，更多是放松。周泽的饭量很大，而且无肉不欢，她实在想象不能，中秋团圆饭，一家人默默吃素的情形。

放下行李，她歉意的看着周泽，欲言又止。

她承认自己有点着急，这种急切来的无声无息，却实实在在的从心里散发出来。没有所谓的恋爱，两人忽然而然的在一起，像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那种无形的默契，让人着迷，让人为之疯狂。

窗外，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远处天际上的霞光，透过会客室巨大的落地窗，照在沈嘉柔身上，在周泽身侧投下一道纤细的暗影，静默又飘忽。

过了好一阵，埋头整理礼物的周泽发觉她的异样，马上停下手里的动作，先看了一眼东摸西摸的沈依依，探寻的视线徐徐落到她身上：“怎么了？”

“我……”沈嘉柔受惊的拉回思绪，尴尬道：“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为难了。”

“小事，迟早都要见的。”周泽弯起唇角，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

这绵软的性子，怕是这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吃晚饭的雅间很大，即使坐了五个人，依然显得空荡荡的。周泽举止文雅得体，若不是露在短袖外的纹身太过显眼，初见的第一眼，倒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

送给沈建国的渔具十分高档，给袁淑华带的，则是一本精装的佛经。

比起沈建国的满心欢喜，袁淑华的态度明显冷淡。坐下不到五分钟，菜还没上齐她就抱着沈依依，叫走了沈嘉柔。

沈嘉柔尴尬的看一眼周泽，起身时条件反射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先陪我爸聊一会。”

周泽点点头，脸上挂着轻轻浅浅的笑容，示意她快过去。

沈嘉柔心中忐忑，扭头跟上袁淑华的脚步，一起出了雅间。

走廊里不时有服务生经过，沈嘉柔站在门前，五味杂陈的看着袁淑华：“妈……”

“他就是依依的爸爸？”袁淑华的语调沉沉的，隐约带着一丝发火的征兆：“一个瘸了腿的流氓！？沈嘉柔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他不是！”沈嘉柔的嗓音很小，但坚定又有力，眼神倔强的看着她：“他是退伍兵，不是你说的什么流氓。”

袁淑华一听更生气，低着头在走廊里转来转去，脸色阴沉的吓人。

沈依依不知道俩人在吵架，在袁淑华怀里被晃来晃去，以为外婆是在和自己玩，咯咯笑出声。

沈嘉柔怕袁淑华生气吓到她，赶紧伸手把她接过来，将她推进雅间：“沈依依，你去找爸爸玩。”

沈依依仰起头，看到她似乎有点不高兴，闷闷问她：“那你什么时候进来？”

“我跟外婆说完话就进去，你乖乖跟爸爸在一起。”沈嘉柔只想她快些脱离，这种逼仄到令人生厌的气氛，语气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点冷。

沈依依扁着嘴巴，扭头飞快跑开。

小小的身影转瞬跑进雅间，委屈扑进周泽怀里。周泽讶异抬眸，正好撞进沈嘉柔略显无助的目光里，旋即给了一个她充满安抚的微笑。

沈嘉柔轻轻点头，迟疑转过身，并带上雅间的门。

“我们去前面说，这里人来人往的。”说完，沈嘉柔径自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袁淑华心气有些不顺，板着张脸抬脚跟上去。

中秋节，酒店餐厅的生意非常好，只是恰好这个时间大家都在用餐，因此休憩区里一个人都没有。

用屏风隔出来的休憩区并不是很大，沈嘉柔进去就自顾坐下，袁淑华则继续来回的走动，空气愈发窒闷。

沉默片刻，沈嘉柔鼓足勇气开口：“周泽没你想的那么坏。”

“他不是依依的爸爸！”袁淑华突然停下来，眼神冰冷的盯着她：“你离开霖州才多久，居然为了个男人说谎。”

“我说过，他是依依的爸爸。”沈嘉柔也很生气。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袁淑华蛮不讲理，当初逼着自己嫁给韩林哲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仿佛她大着肚子住在家里，是她的耻辱一般。

如今她是真的想跟周泽在一起，她又来这套，似乎所有的事她认为是对的，就一定是对的，顶撞了反抗了就是大逆不道。

空气再次静默下来，母女俩的呼吸，在小小的休憩区里变得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袁淑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倏地拔高分贝：“你会后悔的，男人说起谎话来，死人都能说活，你就不能长点心！”

对袁淑华来说，她无法认同沈嘉柔的坚持，更无法认同，那样一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男人，成为自己的女婿。

尤其不能接受，周泽是沈依依生父的事实。傅谦然两度登门，每次的目的都明确的很：要回沈依依。虽然，他的情况比周泽更严重，但至少给她的感觉，还是比较温和有礼的。

最重要的是，沈依依的眉目和他十分相像。

周泽呢，印象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看到他胳膊上露出来的纹身，心里到底膈应。在她看来只有流氓无赖，才会在身上弄乱七八糟的东西，才会有满手臂刀疤。

母女俩谁也说服不了谁，导致这顿团圆饭吃的异常难受。

沈建国还是比较明事理的，至始至终没有掺和妻子说服沈嘉柔，当然，也没提出任何有实质性的意见。他搞不懂沈嘉柔去了t市之后，到底遇到了什么，但周泽给他的印象却是非常的不错。

有想法有能力，比韩林哲那种光会嘴上来事的，明显稳妥得多。

可惜他看好没什么用，袁淑华不点头，他也不敢乱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