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然殷姑娘在此,见她装模作样,瞪着圆鼓鼓的眼睛,一副狐疑的样子,必定扬起下巴,拿鼻子哼哼,“小人得志”。
那当先辩驳的姑姑,被七姑娘瞧了闷棍,怔怔然,没法子圆话。
五姑娘心潮翻涌,说不清心底是个什么滋味儿。能平了冤屈自然是好,只是喉头有些涩涩,被七姑娘骤然发难,惊得不轻。
原来,她竟比她,相差这许多的……
“这,这也不过是被你胡搅蛮缠,绕得脑子不清明,一时没想明白,说错话罢了。”另一人结巴着,索性将过错往七姑娘身上推。
“如此,那您二位这回可想明白啰。瓷瓶儿是从百宝阁上,二层或是三层摔了的?”七姑娘也不争辩,只撑了小手在膝头,像是与她两人较劲儿。
“二层。”
“不错,二层摔的。”
这回两人有了默契,一唱一和,声调也高昂起来。
今儿这事儿当真邪乎。打进门儿起,脚还没站定呢,已经被公公交代要对付的小宫女,一口咬定,是她两个干的缺德事儿。那丫头眼睛又黑又亮,眉头微微蹙拢,看她两人的目光,三分笃定,三分鄙薄,三分理直气壮,剩下一分,却是分毫不让,坚决要替自个儿讨回公道。莫名就叫她两人疑神疑鬼,心里头发虚。
果然,接下来几轮莫名其妙的问话,翻来覆去的捣腾,问得她两人头晕目眩,找不着北。何时着了她的道,真还不知。当下这一问,两人相互递了个眼神儿,一个认定了,一个只管附和。再不叫她逮着“说法儿不一致”的把柄。
大殿里众人还没闹明白呢,便听七姑娘“哦”一声长长喟叹,意味深长,喃喃起来。
“原来巡个殿,瞅瞅地上散落的碎瓷片儿,便能咬定瓷瓶是从二层摔下的,是奴婢两个的不是。真真受教了。”一面点着脑袋惊叹不迭,一面回头向高台上张望,嘴里还念念有此,喋喋不休。
“赵公公方才可是训过话的。哪个敢信口雌黄,非得严惩不贷。”说罢,规规矩矩向上首一礼。目的达成,立刻收敛声息,端正跪坐着,不声不响。
就此打住,莫再牵连过大。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被七姑娘言辞相激,将了一军。赵公公已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底下两个没脑子的草包,被人牵着鼻子戏耍不算,这趟差事算是彻底办砸了。
阴沉睨她两眼,赵公公面上阴晴不定。这女子就是个刺头,再要逼迫她,谁也保不准,从她那张伶牙利齿的嘴巴里,还能蹦出多少不能言说的底细来。事情闹大了,大伙儿都吃不了兜着走。
再没心思多呆,哐当一声骤然起身,带翻了案上茶盏。狠狠一拂袖,阔步领着人气势汹汹往殿外去。路过七姑娘身畔,赵公公眼里尽是阴仄仄的冷芒,像是要择人而噬。
“将两人拖下去。”临去前没忘了收拾尾巴。如何处置,却是没了下文。想来从今往后,这两人在宫里,再难见到。
七姑娘扭着身子,凝眉望着赵公公携愤而去的背影,总算逃过一劫,心里却没觉着松快。经了此事,还不知要招惹多少目光。前路,只怕荆棘重重,万分艰难。由不得她散漫不经心。被付女官指的小宫女搀扶着,一点儿一点儿,缓缓起身。七姑娘半蹲着身子,揉揉跪得有些发麻的膝头。入眼俱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可她只觉被孤单环绕着,立在空旷的大殿里,很是寂寞。突然有些想念他结实的臂弯,还有暖融融,抱着她,总能听到他沉稳心跳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