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们要爸爸。”
“奶奶是说着玩呢,你奶奶的儿子,奶奶知道,你爸爸懂事孝敬,明理,不会做出那丧天害理的事。”
妈妈很忙,黑黑的脸皮几乎贴在一起了,用奶奶的话说,爸爸一回来,奶奶就会问,娃呀,你工作就那么忙吗,看你媳妇脸都两指宽了,给咱家出大力气了,咱可不能忘了人家,咱不能当陈世美,知道不。
“娘,我自己在城里忙得要命,当什么陈世美,淑娟忙,她是气力活,我是气力和脑力一起使,我比她更累,等着吧,你儿子快当厂长了,到时候咱们就都不种地了,都到城里享清福去。”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奶奶唠叨到。
爸爸确实比妈妈更忙,爸爸刚参加工作,分配到了印刷厂,爸爸干的出色,白天忙于工作,晚上还天天学习,常常学习到深夜,把一些学习心得体会和好的工作方法写好,往外面报纸上投稿,爸爸的名字经常出现在省市县报纸上。所以爸爸说他与妈妈相比,他更累。爸爸是个外表柔弱而性格倔强的男人,做什么事都想做得好,爸爸不想再回村子里了,他也不想让他的下一代在农村,要想脱离农村,学而优则仕,只有当上一官半职,才可能出人头地,有职有权,一家人进城。爸爸喜欢城里的生活,轻松有规律,所以对妈妈所做的一切,爸爸是除了感激,还有一丝不屑。认为妈妈就是有点木,开窍慢。爸爸也许不光喜欢城里的小资生活,更喜欢城里的女人。所以爸爸回去后,经常对妈妈说,地里的活适可而止,能干多少就干多少,伺候好老人,带好孩子就行,其他的事尽力而为就行,远处的地不想种就别种了,不要让我老回来给你帮忙,我的事比你的事要强一百倍。爸爸在印刷厂呆了半年,已经借调到经委上班去了,一年后,爸爸又回到印刷厂时,已经是副厂长了,我们是姐姐上小学时,爸爸把我们一起接到城里的,妈妈不愿意到城里来,她来到城里是一抹黑,谁都不认识,妈妈更喜欢农村,家里的鸡鸭猪狗,还有庄稼,一切都是活生生的,你受苦了,把它耕耘劳作了,给它食了,它就会长大长熟,就有收获,而城里什么都是钱,人整天在屋里呆着,像是笼子里的鸟,而出门就花钱,花的那些钱,在农村根本就不用买,一开始,妈妈经常回到老家种地,我和姐姐的吃饭就成了问题,可是爸爸要工作,中午不会回来,妈妈只好不回去了,想让我和姐姐接受好的教育,爸爸非要让妈妈和我们到城里来,在城里生活的妈妈逐渐变成了没有翅膀的鸟儿,做饭,洗衣服,买菜,在门口说闲话,成了妈妈的全部生活,妈妈有时候羡慕奶奶,奶奶不来城里,到姑姑家里去了,她不喜欢城里的汽车和人群,奶奶喜欢鸡鸭的声音。一开始爸爸是租房,给我们在一个四合院里租了三间平房,与农村房子相比,最大的特点是窄小。好在时间不长,后来爸爸分了房子,就是我们现在的家。与农村相比,我更喜欢城里的房子,可以洗澡,干净卫生,没有农村那么多的蚊子。
秋香姨是个大学生,毕业后分配到厂里当会计,是与爸爸工作中接触产生感情的,还是爸爸对她一见钟情的,我不知道,只知道结果是爸爸后来不回家,我曾经反复思考过,但没有答案。但肯定的是爸爸对秋香姨是动了感情的,爸爸看秋香姨的眼神不对,眼神里充满了水,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爸爸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妈妈,与妈妈说话时,永远是一种不耐烦的语气,眼睑低垂着,即使平视妈妈的时间都很有限。爸爸没有提出过跟妈妈离婚,也许爸爸认为没有那个必要,也许爸爸觉得不需要这样,村里要走人情礼往,爸爸和妈妈两个人相跟着,一副恩爱的样子,姥姥家有什么事,爸爸都是一马当先,姥爷生病住院,爸爸出了全部的钱,舅舅结婚,爸爸更是全权代理,买东西找车子联系人,爸爸把所有的事都做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让别人说不出一句闲话来,都说爸爸是一个好人,知恩图报的人。
我们刚到城里那几年,爸爸晚上回家迟,还是每天回来,回来的爸爸永远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到厨房踉跄地拿个杯子,喝口水就上床睡觉了,而早晨我们起来,很少见到爸爸的影子,爸爸成了两头不见的影子。他回来时,我们睡了,他走时,我们还是睡着,或者我们醒了时,爸爸还在梦乡里。我和姐姐要是想找爸爸,还得早早起来,要不就做好晚上迟睡觉的准备,要不真的不好找爸爸。
后来爸爸就不经常回家了。爸爸说厂里的事情太忙,在厂里有一间宿舍,经常出差,爸爸有很多的借口,使他可以不回来。隔一段时间开着车米面油摆一地,人就蒸发了。爸爸回来时,妈妈生气,甚至哭泣。跟爸爸找茬,提出许多家里面临的问题,爸爸的脾气一开始是出奇地好,行,行,行,下一次我一定做,下一次我一定做,可是到了下次,爸爸不是忘了,就是提出下一次,妈妈的脾气是日渐增长,开始生气,摔东西,发火,引起爸爸的关注,爸爸很忙,顾不得妈妈的脾气,也许,爸爸知道妈妈的苦楚,他很明白,可是他解决不了,他只好装糊涂,打哈哈来应付疲惫尴尬的日子。可我发现,爸爸走后的几天里,妈妈的心情会很好。气色也出其的好,妈妈的表现体现在我家的饭菜上,妈妈高兴了,饭菜会很丰盛,不高兴了,饭菜就简单多了。对于外面妈妈的哭泣声,我装着没听见,高三的星期天多难呀。爸爸妈妈吵了一架后,我躺在床上又开始迷迷糊糊地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