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胃镜检查室的门口，隔着薄薄的门板，听着里面的医生指挥的声音。他不无知，他知道胃镜检查有多痛苦，可是房间里，居然听不到半声来自黎昕痛苦的声音。

她宁愿忍受所有的痛苦，也不肯让赵妈妈再多担心分毫。

肖桐去买水了，赵妈妈走过来，想问他什么，最后却只摇摇头，看向了检查室的木门。

“我先下去。”

冷奕宸低声说着，转身，直接下了楼。坐到了自己的车上，然后给黎昕的手机发了个短信，四个字：车上等你。

早上派人去接她，准备开始新的戏码，可是人到了，才被告知她送赵妈妈进医院了，是，他并不知道是黎昕病了，直到在走廊上看到面色黯淡的她。

把手机丢开，人靠在椅背上，冷奕宸的心里，莫名地多了几分烦躁不安。仰头看向了医院的小楼，不过四层，墙面已经陈旧，他从未来过这样条件简陋的乡镇医院，脏了的墙壁，斑驳铁架的床，那些医生护士的语气也不如给自己看病的张博士来的轻柔。

还有，今天，她的脸色苍白得可以！

胃镜检查，几乎掏空了黎昕的全部力气，双脚软绵绵的，好不容易走到了门口，又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闹腾了起来。

肖桐连忙扶住了她，递上了买来的矿泉水，小声说道：

“结果要几天才出来，赵院长不肯住院，我还是先送你们回去吧。”

黎昕看了一眼赵妈妈，两鬓斑白，要比同龄的女人苍老许多。黎昕心里明白，赵妈妈是不肯多花钱去住院的，她还在攒给小心晨做手术的钱。

一时间心里漫起无限酸楚，赵妈妈原本可以生活得很好，可是，为了她们这些不相干的孩子们，付出了这么多、这么多，至老了，却不能享受到所应有的安乐。

黎昕，是你无用！不能回报半分！

她挤出一丝虚弱的笑来，轻轻地握了握赵妈妈的手，想嘴乖地说几句什么，却只能紧咬着唇，不让泪水流下来。

“怎么了，还痛吗？”

见到她这般模样，赵妈妈急了，连忙问道。

黎昕摇摇头，转身对肖桐说道：“谢谢你，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了，你回去吧，他……冷奕宸送我们就好了。”

肖桐呆住，不解地看着黎昕，他看得出来，黎昕和冷奕宸之间并不融洽，甚至势同水火，可是为什么黎昕这时候要选择去他的身边？难道是他猜错了，真的只是两个恋爱的人在闹茅盾？

无言，下楼。

黎昕轻轻地敲了敲冷奕宸的车窗，他这才睁开了眼睛，伸手按下了车门锁，让黎昕和赵妈妈上车。

黎昕向肖桐挥挥手，便放上了车窗。侧脸看了她一眼，不过几天，似乎又瘦了不少，小脸巴掌般大，只有那双眼睛愈加大了，黑亮薄凉，如两片水玉般。

送赵妈妈回去，冷奕宸又拉着黎昕上了车。两边风景倒退，黎昕轻拧了下眉，小声问道：“去哪里？”

“吃饭。”

冷奕宸语气淡淡，却突然伸了手，紧紧地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黎昕怔了一下，侧过脸看向了他。

“快点答应条件，我没功夫给你耽误，你还可以开价，还想要多少钱？”

冷奕宸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突兀，他松了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瞧，有钱真好，财大气粗，手往口袋里一伸，便能抓出一大把钞票，轻飘飘，又沉甸甸地砸在别人的身上，把刚刚那一点耐人寻味的气氛击得粉碎。

黎昕闭上了眼睛，没力气再和他争辩，坐上他的车，只是不想赵妈妈再担心。车行了好一会儿，黎昕才冷冰冰地说道：

“还有一个多星期，我会筹钱给你，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再来刺激赵妈妈。”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冷奕宸把车停在了路边，拧眉，一字一顿地说道：

“黎昕，你觉得你可以从哪里筹一百二十万给我？高利贷？打消你这蠢念头吧。”

黎昕惊愕地看向了他，他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打算的？冷奕宸唇角浮上几分冷酷的笑，他想知道的事，自然有办法，包括那天黎昕和谁一起喝酒，那个人叫七七，不是肖桐，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情变得很好，但是听到黎昕要去借高利贷，他才知道这个女人倔到了什么程度，她是那种打断了腿也不会乖乖躺到他身下的那种女人。

“你监视我？”

黎昕转瞬间就开始懊恼了，恶劣也不至于这样，怎么可以监控自己的行踪？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从实质上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愿意给钱，你只要跟着我，有什么不好？”

冷奕宸利落地拿出烟盒，点燃了烟，眯了一下眼睛，看着从车边擦过，飞驰向前的车辆。做人，当然要向前看，要选择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哪里有人学她这般自讨苦吃的？

黎昕不想骂他，他脑袋里的那套想法她如今已经完全了解了，他自大，大男子主义，霸道，不讲道理，觉得女人都应该匍匐在他的脚下，尤其是自己这样的女人，有他的“临幸”，早就应该烧高香，哪里会拒绝……所以，和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争辩的，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力气，而且，她现在也没力气。

“走吧。”

沉默了许久，她才低声说道。

开窍了？冷奕宸眉目舒展了一些，发动车，低声说道：“带身份证了没有？等下丁秘书带你去办签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