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大高尖上
月4日凌晨,捅了马蜂窝的张福元、寇金生、朱恩武、李德林和手下几个头目心情复杂地聚集在大尖顶南峰最高处,无奈地听着、着四面里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闪烁的火光,怎么就惹上了睚眦必报的马回-回了呢?
黑暗中一个壮汉恼怒地嚷嚷着:“张大哥,你现在这情形,对方是不死不休的架势,前天你说咱们山势险峻,这伙人攻一攻就会知难而退的。可昨天下午开始就不带歇气的,不仅北面打、南面、东面也在打,现在连西边也打上了。炮打得没站点子,冲锋一波接一波,比他娘的日本人还凶。北面已经丢了七个关口过了半山腰,东面南面也夺了两道关卡。照他们这不要命的打法,山寨难保啊!
这里是我寇某人唯一的老窝,大半辈子的积蓄都在这里,山寨丢不得呀!不行咱跟他们讲和吧,大不了赔他点钱、送几个女人,不行再给点大烟土,总比被人家堵住家门拆墙好吧。”
张福元实在不上这个小气吝啬、意志不坚的土财主,要不是借他的宝地避险,用他大量的匪兵作战真不愿意呆在这听他唠唠叨叨。“寇老弟,事到如今,俺们只好跟他们拼了。这伙回-回一向不讲道理杀人不眨眼,你也见在山下他们挂了多少人头,这样的蛮子怎么可能为一点小钱放过俺们,杀了俺们那些钱财还不都是他们的吗?
所以俺们也没啥好抱怨的了,事已经惹了躲是躲不过的,就硬着头皮挨吧。俺相信占了地势守兵众多他们无法攻上山头。”
旁边一个干瘦的老头有气无力地说:“老张,你可不能忽悠咱们呀!当初我就说正规军不能惹,你偏说**不如皇协军、皇协军不如日本兵,日本兵不如咱们绿林兵,热河这一片谁的实力都没有咱绿林的强,坚持要打,打就打呗,你又下令烧人家伤兵,说让那帮软蛋**吓得尿裤子,不敢来找咱们的麻烦。
到了克勒沟你要给死去的兄弟报仇,说给人家再来一次狠的,人家连长都说了‘咱家马司令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你命令人把那个连长给剐了。招来了一万骑兵满世界追杀咱们,死了好几百你还不收敛,继续埋伏杀人跟人家斗狠。现在这局面,死了上千人,被人家团团围住跑都没出跑。
这伙人不比日本人差,野的要死,咱们惹不起,我老汉抛下家园带着钱粮跟着你原本是求一条活路的,趁着现在还有回旋余地,赶紧讲和吧,我出十万大洋,你们再凑凑,拿出个三十万应该能消弭这场刀兵之灾。”
旁边粗壮的李德林是个小地主、小土匪,家业不大,靠的是手下的匪众勇悍,如今一百多人的炮手队也死了三四十个,再拼下去很有可能血本无归,也随声附和着说:“是啊张大哥!杀这帮官兵没错,你的指挥咱们也服,得了那么多枪支弹药粮食,咱们也没吃大亏。可咱们现在是孤军奋战,县城里的保安团、宪兵队、警察局都让人家给灭了,到现在承德、赤峰、朝阳也不派兵救援,附近几十里的各路好汉全在这了,咱们耗不过人家。
虽说这山上还有四五千人,粮食够吃半年的,两三千条枪,子弹也能对付个把月,可咱们没炮,我大致数了一下,官兵少说也有上百门炮,尤其是北边炸的太狠了,我的炮手队虽然枪法好根本没见着人就给炸飞了,这还怎么打?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民不跟官斗,这帮阎王咱们还是躲得远远地好。”
五十岁左右的张福元清瘦的脸上满是伤感,气呼呼地说:“你们这帮人的熊样,挨了几炮就受不了了,你们死了几个人,他们就不死人了?他有火炮怎么了,你们算算他们从昨天整到现在扔了多少炮弹,他一个骑兵师能有多少炮弹?到晌午前他要是还有炮弹俺他娘就是大姑娘养的。有炮占不了山头,鬼子没炮吗,还不是夹着尾巴跑了?
他有炮弹俺们不是还有手雷吗?上次你老寇抢日本人车队不是得了几千个吗,俺们就守在最后几个关口的坚固碉堡里,他能把俺们怎么地?夺山寨靠的是步兵,我这帮骑兵真不咋地,连皇协军都不如,他们有什么能耐攻上来?再说除了被俺们堵死的几条山路还有上山的路吗?他们还能飞上来呀?
别自己吓自己了,也别遇事瞎埋怨,俺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们就是现在把俺绑了去跪着请罪,俺呢受个凌迟碎剐,你们呢大不了能死得痛快点,枪毙砍头而已,都他娘一个下场,何必呢。万一山寨破了俺们不是还有一条密道吗?藏起来不就完了,俺们的钱财只要藏好,等这帮王八羔子走了俺们还出来当大王。”
众人也都是被炸得急眼了,想来想去真的如他说的一样,一起干的事谁也逃不掉,只好硬着头皮抱团扛了。朱恩武叹了口气问:“老子好赖活了60岁,该享得福都享了,死了也不冤枉。不过能守还是要守的,昨天傍晚过来的那架日本飞机八成就是承德或赤峰过来的,估计日本人很快会来支援咱们的。”
“别信他娘的日本人,用俺们都是帮他们抢东西、收粮食、当炮灰,才不会管俺们的死活。现在他们都跑到南边去打仗了,这里都扔给俺们管,哪有兵救俺们,还是得靠俺们自己。俺了半天出来了这什么狗屁马司令也没什么韬略,就是大炮轰步兵冲那老一套,东边南边和西边是扰乱咱们视线的疑兵,主攻方向就在北面。
那里地势开阔,相对平缓,俺们的兵力要向那里集中,敌人炮火猛烈,封锁下山的北出口就是怕咱们支援下边的关卡。趁着现在天黑赶紧再下去几百人带上两千颗手雷,拖过今天白天就是胜利,王八羔子们损兵折将炮弹耗尽只有望山兴叹的份了。
熬了一夜天都快亮了,现在来危险已经过去,我再盯会儿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其他人垂头丧气陆续都下山走了,留下的都是张福元讨伐队里的亲信,他仰望着如血的残月哀叹自己命途多舛,上私塾时想考个举人,该考举人时取消科举了;改了新学上示范学校想当个乡村教师,毕业了又闹革命了;弃笔从戎参加了革命党,山东独立又失败了;跟着革命军在胶东亡命了几年回到家乡想当个地主却被官府诬陷入了狱;好不容易逃出来在这围场站稳脚跟又遭逢东北军南下,弄得家园残破疾病缠身;好容易恢复点元气,日本人又来了,跟着日本人正准备着飞黄腾达谁知日本人国小力弱无法掌控大局;自己满腹锦绣抱负难伸,走哪都是一条丧家犬,时耶?命耶?
他渐渐西沉的残月,再听听四面陡然加大的爆炸和喊杀声不由的长叹一声,这下和西北回-回梁子结大了,哪支部队也没有这样没黑没夜不休不眠死缠烂打的呀?他对自己的讨伐队副队长王宝强说:“强子,天亮以后,你举个白旗下山去会会他们的官长,就说偷袭马军营寨都是日本顾问小林逼着兄弟们干的,山上的兄弟们十分懊悔,已经把小林杀了,愿意赔付0万大洋,两下息兵和好。”
王宝强满脸狐疑地说:“大哥刚才不是拒绝那几个家伙了吗?怎么又想去和谈了呢?”
“强子,俺是担心那几个家伙把俺们卖了,这几个王八羔子都是些眼光浅、见识短、胸无大志、豁不出去的主,谁家势大就依附谁,形势不好就动歪心思。他们即已生出和谈之心,阻击就不会尽力,谈判代表恐怕都派出去了。现在俺们确实有些凶险,两面受敌得提前留好退路呀。”
王宝强当了十几年马匪也没见过这么打的对手,刚才他其实满赞成寇金生他们和谈主张的,在热河这片是惯例,服个软赔点钱梁子一般都能揭过,没有赶尽杀绝的,那样会激起众怒,从此别想在热河地头上混了。连忙答应:“行,我一会就从西边悬崖摸下去,尽快找到他们长官,表达和解的诚意。你得写封书信让我带上,不然人家不理会咱们就白瞎了。”
“唉,没想到俺也有向人屈膝讨饶的时候,走,写信去!你们几个盯好了,有什么不测立即报告,俺们一起进密道,好歹不能落在马回-回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