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极坐在王家的堂屋主坐上,目光冰冷,面色黑沉,本就高大壮硕的身躯此时更添十二分的压迫,他排出本来打算去审问梁有思的腰牌,也把方才听了于伯的话,未消下去的戾气全放开。
屋内的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俱是大气不敢出,方才还唱哭俱佳的郑寡妇的老娘,此时吓得坐在地上,自己把自己憋得胖脸通红,硬是不敢咳嗽出声来。
“是哪个要去击鼓见官,”周卫极不耐地问了一句,“嗯?!”
赵里正看看桌子上转了两圈未掉下去的茶杯盖子,吸一口气才说道,“这位是咱们县衙门的周班头,你们不是要见官么,我把周班头请来了,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
周卫极双眸一挑,看向老郑家的人,他看到哪个,哪个就低头,无一敢和他对视。
周卫极紧锁眉头,盯在郑老头身上,郑老头额头冷汗直冒,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哆嗦着道,“周,周老爷,都是些家事,没想到惊动了您老人家……”
赵里正低头一挑嘴角,他请周卫极过来,本就想用他的身份来吓吓老郑家这帮子人,让他们收敛一些的。他们不敢见官最好,见官对两家子都没好处,且对他这个北沟里正来说,村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更不是光彩的事情,能压着自然是要压着的。
但是,赵里正也被周卫极的气势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唬起人来这样可怕。
周卫极正烦着,见这一家人的怂样,更没兴趣待下去,站起身对赵里正言道。“既如此,周某先回去,为阳叔有事再来唤某便是。”
说完,周卫极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去,王得寿先反应过来,赶紧跟着送周卫极出门,“周二哥。麻烦你跑这一趟。”
周卫极一摆手。大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家门口,他停了一停,又转身向着屋后的山坡走去。
看着屋后收拾整齐的山坡上一排排捆绑好的牡丹棵。想着开荒的一幕幕,想着他和蓝怡在山下的低语温存,周卫极半晌功夫才松开紧握的拳头,渐渐控制住一身的戾气。
他缓步走上山坡。踏着有些陷脚的软土,走过一排排牡丹。走过自己栽下的榛子、栗子等果树苗,大步迈过防野兽的壕沟,走入树林中。
这里也有山茱萸,不过是深了一些。周卫极从树林里折了出来,在山坡下的水沟中涮涮脚上的淤泥,才拎着茱萸缓步走回家。
两个儿子还在厨房里围着小松鼠。周卫极直接走进东屋,见到自己的妻子正安静地坐在炕上用红布缝香囊。
蓝怡笑着抬头。刚想问为什么周卫极去了这么久,看着他这样子,就是一愣。
他浑身都是湿的,出去时明明是穿了雨披的啊。
他虽努力压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两眸深处,翻动如海浪。
“出了什么事,怎么都淋湿了?”
周卫极不语,只是静静看着她。
蓝怡放下针线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衣裳,伸手想为他换下衣衫。
周卫极低头,看着她头上颤动的兰花吐蕊银簪,搅得心更不安,伸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蓝怡怔住,随后也伸手抱住他,他到底淋了多久的雨,才冷成这样子。
“蓝怡,我是谁?”
听着他沉稳的语调,蓝怡有些害怕,又有些心痛,“周卫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