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这黄白两色菊花你也是戴得的。这是我从周财主家讨来的,全村这么好看的菊花可不多,这朵你戴着。”刘氏见到蓝怡光秃秃的脑袋,大方地将自己新得来的菊花递给蓝怡,在她看来这大嫂因为守寡不敢戴花,着实可怜。
“三弟妹,我不喜簪花。”蓝怡客气谢过。她一身深蓝色衣裙,头上一只古朴的银簪挽发,耳上是一对小小的银质耳钉,在群花摇曳中宛若一株不起眼的小草。
头簪白菊的二婶李氏瞧着蓝怡安慰道:“宝儿他娘,别太拘着自己,带孩子们去城里转转吧,也好散散心。”
“是啊大嫂,若不是二妞妞这几日不舒服,咱们也能一起去。”刘氏虽小毛病多些,但对女儿也是十二分的心意,二妞妞这几日有些腹泻,她自然没心情去城里逛的。
带着两个孩子到县城赏菊,是个不错的主意。忙着秋收时蓝怡将两个孩子托给李氏照顾,对他们忽略了些,待他们出去转转也算是补偿。
九月,是菊花的天下,黄县虽称不上满城尽戴黄金甲的程度,但路边一盆盆待卖的菊花、店铺装点的菊花门窗、菊花酒和菊花饼等放眼皆是,满城飘香。
蓝怡三人先到城中的园子赏菊,这园子便是蓝怡购买牡丹籽的地方,此时满园山石旁盛开花儿,换作了菊花。白黄色的万龄菊、粉红色桃花菊、白瓣檀心的木香菊、纯白大朵的喜容菊、黄圆金铃菊、瓣白黄蕊的金盏银台菊等数不胜数,着实让蓝怡三人惊艳了一把。
“娘,这是写的什么?”宇儿见娘亲看着亭台柱子上的字发呆,好奇地问到。
蓝怡笑笑:“这是一个书生觉得园子里的菊花好看,便做了首诗写在这里给别人欣赏的。”园子里常有文人赏花饮酒作诗,觉得好的便提笔写在围墙、山石甚至亭台之上并落款留名,这是文人墨客历代流传下来的传统,在这出名不容易的古代,也算是一种彰显自我存在感的方式,为后人留下无数名篇佳作。
当然,这一传统传至现代,却变了滋味。留名还在提诗却无,“某某到此一游”已经成了破坏各处风景的一大污渍,广为世人诟病,不得不让人感慨良深。
“娘,写的是什么啊?宇儿认识两个呢,‘人’和‘山’。”宇儿抬头望着一片文字,升起一股自豪感。
“宇儿真棒,这里写的是:‘识得渊明趣,到访南山隅。花枝笑迎人,离别香盈袖。’这首诗的意思是这个人羡慕陶渊明,就来看花,看见花开的好看,走时还带走了一身的花香。”蓝怡念完又解释给宇儿听,这等水平也敢题诗,这个叫“夏自清”的也真是个“人物”。
“真好听,娘,等宇儿学会更多的字,也写上去。”宇儿满眼崇拜的看着亭柱,握握小拳头下定决心。
蓝怡不得不感慨,这就是传统啊传统。
“啊,啊!”宝宝跑到另一根柱子边上,指着上边的字给蓝怡看。
蓝怡走过去抱起宝宝:“宝宝也真棒,这么小的字都看到了。这首写的是:‘前朝离别后,相约未有期。君当在何处,可饮菊花未?’这首诗的主人是想念分开的朋友了。”
宇儿又跑到亭子边的一块石头旁,指着石头上的诗说到:“娘,这边也有。”
蓝怡笑着给两个孩子读诗又解释诗词的含义。这满园的题诗,不管水平如何,倒也给游园增加了一份人文气息。
园中一座亭台内,坐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女子,样貌甚好衣着华丽考究,其中一着黄衫的女子听到站在山石旁的蓝怡给两个孩子读诗解释的声音冷哼一声,面露讥讽:“一个村妇而已也敢出来评论诗稿,当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几个随伺的丫鬟婆子都笑起来,另一个坐着身着银丝绣花粉衫的女子望蓝怡母子一眼,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认得几个字就当自己是大才女,好好的诗也被她们给脏了去,张园主不知道咱们在此赏花么,这等人他也敢放进来!”
宇儿最紧双唇,紧紧拉住蓝怡的衣服目露惶恐,自幼的经历使他贯于察言观色,这几人满满的恶意让他紧张不已。
蓝怡拍拍宇儿的小肩膀,沉声安慰道:“宇儿莫怕,咱们好好的游咱们的园子不必搭理这些人,待会儿娘带你和弟弟去买菊花糕,好不好?”
宇儿抬头,见娘亲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恐惧感也就消退了:“好,娘,咱们多买几块,回去给大福和牛蛋他们吃。”
“哼,几块菊花糕也当宝贝,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妇!”那个黄衫女子见蓝怡如此淡定自若的模样,不由让她想起家中远嫁的大姐夏婉,她一向最看不上夏婉这般装腔作势故作清高的样子,没想到今日一个村妇也敢在她面前如此。
蓝怡见这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作出一副恶毒怨妇样地瞪着自己,压下心中的不悦,装作好奇地问:“这位姑娘,您是‘见过世面’的,不知什么才是宝贝,说出来给咱这没见过世面的听听呗?”
黄衫女子冷哼一声,抬手整整头上的赤金花簪显摆道:“这重阳吃糕,当时是我们夏家的重阳糕最好,配上陈年菊花酒和焗花蟹,才算是人间美味。周姐姐,明日咱们到丰乐楼吃焗花蟹,我让掌柜给咱们留了三楼临河的雅间。”
夏家?这该不会是夏婉家的妹妹吧?跟夏婉还真不是一个档次的。蓝怡仔细分辨,却并未发现这黄衫女子与夏婉的五官有相似之处。
“也好。我外公让人从京中送来菊花蒸酒,焗花蟹也算勉强能配上这菊花蒸酒。”粉衫女子周敏拿起帕子轻压嘴角,盖住一片不屑。小小黄县的土财主,也敢在她面前炫耀,这夏荷比起那村妇,也没多了几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