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腿的夜莺只能满地乱滚,大蚂蚁的高大反而给了夜莺喘息之机。夜莺开始用手能够到的一切东西甚至牙齿攻击大蚂蚁,但对大蚂蚁毫无损伤,反而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很快大蚂蚁就改变了进攻策略。开始用尾针攻击夜莺。
不远处的疯狗用手捂住了耳朵,但想了想又放开了。疯狗不是一个逃避的人。
终于夜莺被尾针刺中,夜莺开始歌唱。歌唱是夜莺的天赋之责。即使面对死亡。
“每个人……”音波雷暴袭向大蚂蚁。大蚂蚁仓皇奔逃,如高处掉落于地的豌豆。
“心中都有一片……”龙卷风卷向大蚂蚁。大蚂蚁变成了风筝,线却扯在夜莺手里。
“不可征服的天空,空空空空空空空……”龙卷风、雷暴混合海啸圈住了大蚂蚁。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磨盘。
全部大蚂蚁变成了蚂蚁材料毛毛雨,疯狗摇摇欲坠耳洞又开始渗出血迹,2000米辐射范围内的玻璃全部爆裂。
停止歌唱的夜莺被蚂蚁材料毛毛雨覆盖,不停地颤抖,像一只寒夜冬雨里的孤独夜莺。这是子弹蚁的毒液,并且被联邦采矿公司“行军蚁生物武器计划”无限加强。但夜莺除了颤抖,一言不发。
因为夜莺知道任何事情都有代价,想要获得自己想要的,首先必须能承受代价。世人承受一倍,那夜莺就必须承受两倍。因为夜莺是两个人,承受两个人的苦,享受两个人的幸福。很公平。明白这些道理的人才能成为理想主义者,一个真正了解人性的人,必是知道人性有贪婪有兽性有矫饰有这样那样说不出的虚伪,坦然面对,面对自己的理想一如既往地毫无畏惧,那她才是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连这些都做不到,只能说明他们什么都不是。
这是那夜被羔羊嘲笑为“陷入疯狂的怨妇拿着四处偷腥老公的衣服乱搞”的自卫,和8楼那个安静房间给她的体悟。
疯狗守了夜莺一天。举着一辆大型运输车不停地往上蹦,乐此不疲。疯狗并不无聊,只是别人看着他很无聊。
暮色将至,疯狗拎起不再激烈颤抖的夜莺,走向了城市下水道,一脚跺碎井盖,将夜莺丢了进去。
疯狗没有回分公司休息。开始围绕公司驻地疯狂奔跑。
坏的习惯是枷锁,而好的习惯是幸运的药匙。但对于疯狗来说却两者都有。疯狂奔跑,保证人的意志永恒超越兽性力量是枷锁;疯狂奔跑,用人的意志的控制兽性力量守护乌拉是幸福的药匙。勤奋,永远是基础。
不要相信任何不是产生于户外空旷之地的思想,不要相信任何不是随着身体自由活动而来的思想——也不要相信任何不能鼓舞你筋肉活动的思想。一切偏执都可能是起于内脏○注1。对此,疯狗深信不疑。
黎明降临。恒星之光照耀大地。无主之地却开始弥漫死亡的阴霾。在大蚂蚁统治的无主之地,白天代表死亡,夜晚代表苟活。这种悖逆,是联邦国会和联邦总统用“行军蚁生物武器计划”对无主之地悖逆之罪的惩罚。对联邦来说,这很公平。
停止奔跑的疯狗走到丢下夜莺的下水道口,往下看,没有看到夜莺。疯狗只好嘟囔着往下跳,因为他的耳朵还处于失聪状态什么也听不到,而目光不会转弯。疯狗必须找到夜莺,就算是骨殖,这是一个应该被安葬的女人。
疯狗往前走着,转过一个弯,眼前的一幕让疯狗晋入了体悟状态。
夜莺坐在泥浆、臭油、不知道属于动物还是人类的腐肉、内脏混合而成的污水中,轻轻唱着歌。无数的老鼠就像乖得不能乖的乖宝宝,侧耳倾听。
疯狗没有打搅唱歌的夜莺和听歌的老鼠们。直到老鼠们像训练有素的军人般离开。
“疯狗先生,我们应该回去了。”夜莺一脸恬静。
“疯狗不是我的名字,疯狗只是一种态度。面对这个疯狂世界的态度,所以你不必叫我先生。”疯狗又耐心纠正。
“我们知道,但叫你疯狗会让我们很不自在,所以我们只能叫你疯狗先生。”坐在疯狗肩膀上横着的一根“男女授受不亲”牌巨大金属管一端的夜莺解释着称呼“疯狗先生”的原委。女人总是有些无可厚非的小固执。所以她们才可爱。
“嗯。”疯狗算是承认了这种让他有些抓狂的称呼。
“疯狗先生,我们还有什么需要学习加强的吗?”
疯狗递给夜莺一个注射器。
“疯狗先生,这是什么?”
“注射后,你们就知道了。但是别现在注射。”疯狗的耳朵可还没有完全复原,不想继续恶化。
“疯狗先生,我们觉得你是个乐观的人。做个乐观的人,有什么秘诀吗?”坐在“男女授受不亲”牌巨大金属管上的夜莺荡着所剩不多的小腿,迎着晨光,哼着歌。就像一个晨光里走向茶山的采茶姑娘。
“受难之人没有悲观的权利。”疯狗嘴巴翘起。该死的疯狗总有些无可救药的诗人气质。
可怜的乌拉却为此心醉神迷。
至死不渝。
○注1:尼采《为什么我这样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