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青丝扬起,翻飞的红袍绚烂得晃眼,飘摇的红袖让人想到同样一身艳红曲裾的新嫁娘……元夕低低哼一声:“用得着一决雌雄?谁雌谁雄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哪个男的会穿着这么艳俗的女式曲裾招摇过市啊……。”
场内一触即发的气氛在她这句话之后猛地一滞,四周静得只剩骷髅蛊的吐槽在地牢中余音袅袅……
终于,空气里暴起红衣男子抓狂的怒吼:“我剁碎了你这只死骷髅!”不但出言不逊还敢质疑他的品位!活腻了!
刀爪雷霆般劈下,元夕险险避开,蛊师的风刃再度扬起……
就在一场混战即将爆发的当口,一个清淡如兰的男音在监牢地道中散开——
“澹台,白朔,住手。”
场中诸人手下皆是一顿。元夕扭头望去,就看到了那个一身玉色的男子。
他静静地立在那儿,似是随意一阵风就能吹倒他。
但元夕绝不认为这个能一句话就让那打得正欢的两人双双停手的男子,会是什么善茬。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才不会被这人脸上那抹看似纯善的笑骗到哩。
元夕不作声,安静地看着那个骨骼纤细的男子向这边缓缓走来,他微微一笑:“怎么打起来了?”
他并不看元夕,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少女似的,一双美目只向着澹台佾与白朔的方向。
澹台佾撇撇嘴:“你跑来这做什么,快回去。”眼睛往百里怀身后一扫,顿时皱眉,“怎么一个人都没带,想死么?”
白朔面无表情:“百里怀,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
元夕瞧了那拢玉色一眼:原来他叫百里怀。
百里怀摇摇头:“既然让我撞见了,这事自然也有我一份。”
这一身淡雅风致的男子自怀里取出三枚铜钱来,神色认真道:“麻烦两位稍等,待我占一课,看今日是否适宜动刀兵。”
澹台佾黑着脸,睨着那个一本正经开始摆铜子儿的男人,怪声怪气:“若是不适宜呢?”
百里怀停下卜课的手,仰脸,表情天真无邪:“那便只好请两位改天再比过啦。”
他居然把那场生死之搏轻轻巧巧地用一个“比过”带过去。
澹台佾哼哼两声,也不说话,拂袖就走。
地牢中只剩两人一蛊。
百里怀转向白朔,对着那张淡漠的脸,笑吟吟:“莫不是还没打过瘾?要不要我把四大坛主调过来陪你过招?”
白朔冷冷地瞧他一眼,道:“百里怀,你究竟来做什么的?”
想像打发澹台佾一般将他糊弄过去,可没那么容易。
百里怀轻轻一叹:“我能图什么?若是你们真的打起来,我能得什么好处?还得为你们收拾残局……拜托你看在我一个重病患者,处处行动不便的份上,少惹些事儿,让我省点心行么?”
这个只是身形瘦弱些的男子,却称自己是“重病患者”,元夕怔了怔,不由得细细打量起他的面色来,瞧了半晌,却看不出什么问题。
这人看起来,康健得很。
元夕正疑惑着,忽然那边百里怀轻轻地往她这里扫了一眼,却没说什么,又将视线掉回去。
他对白朔笑道:“你是来找那个冒充你的蛊师的吧?如何,拿到你要的东西了么?”
白朔淡淡道:“在我之前,澹台佾来过了。”轻轻一嗤,“不过,看来他并未拿到安乐蛊。想不到那般卑劣的人,倒收了个硬骨头的徒弟。”
“澹台来这里是为了这个?……哦。”百里怀摇头,“他还是这样,总喜欢和你对着做……明知道那个蛊放在他手里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问白朔:“不若我让人去说服他,教他将安乐蛊交出来?”这个“他”,指的是那个牢中人。
白朔没反对,只说了一句:“别弄死了。我还有事要问他。”
百里怀含笑应下。顿了一顿,他忽然意有所指地说了句:“你也别弄死了它,云鼎天窟的事儿还得落在它身上。”语气转轻,“若实在不情愿,我可以替你收留它。不过得劳烦你解除一些相关的禁制,我才好将它带回去。”
蛊师眸底滑过一丝暗光,语气却依旧淡漠:“不必,我自有主张。”
百里怀摊摊手。
“好罢,总之,随时欢迎你来找我。”百里怀目中有深深的笑意,似是坚信很快白朔就会将某人狠狠逐出去。
背叛,是所有人都深恶痛绝的事不是么?被自己一手打造的骷髅蛊背弃,以白朔的好强,如何再容得下它?
何况,他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新的骷髅蛊随时可以造出来……
百里怀笑意更浓。
“那么,我便先告辞了。”他浅浅地伸个懒腰,“回去补眠。”
“小心别教人杀了。”蛊师淡道。
“怕什么,澹台不是在外面等着我么?”百里怀狡黠一笑。
白朔扬了扬眉,不予置评。
百里怀笑着离开。
地道中,终于只剩一男一女。
元夕垂着头。白朔目光落在虚空。
“你可以滚了。”
蓝衣蛊师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