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得知真相的时候,元夕简直想给自己脑门贴上四个大字:铁嘴神算!
一路向西北而行。起初,白朔总是步履匆匆,一副赶往什么地方的样子。但走过十几个城镇,进了陈国地界后,他却放缓了行程。
走走看看,有时兴致来了,他甚至领着元夕穷奇去游湖,这在之前是难以想象的事。
像今天,他和元夕悠悠地走在陈国虞城的街市上。
穷奇讨厌人多的地方,留在客栈蒙头大睡。元夕打一柄墨黑描白花的绢伞,遮住了蒙蒙日光,不紧不慢地跟在白朔身后。
“素素,过来。”他边说,边拿起摊上的一样事物。
元夕心不在焉地走近。已经进了陈国,再向西走,就离蜀山越来越远了,必须要想个法子……
脖子一紧,她低头看,就看见一块白森森的骨头坠子正大咧咧地挂在自己胸前。
“呃,”她面色古怪地望着白朔,“这是送给我的?”
这东西,白得让人想起昨天见过的歌妓的脸,元夕记得当时自己还以为自己撞鬼了,那死白死白的脸……
而他微笑:“唔,很好看。”
元夕默默地在心里翻白眼。
如果不是清楚白朔扭曲的审美观,她真会以为他在嘲笑她。
这厮是真心喜欢白惨惨的东西,以前还在横塘巷时,丫就常常坐在椅子里,懒洋洋地道:“素素,变回原身,给公子乐一下。”接着她就要悲摧的开始裸奔……
“谢谢公子。”她扬起一个笑,还摸摸骨头表示自己的欢喜之情。
白朔捏捏她的脸,笑笑,扭头去看别的玩意儿。
元夕在他转身的一瞬,就把骨头坠子塞进怀里。又不是狗,还胸前挂骨头哩。
转过街角时,元夕背后传来个神秘兮兮的男音:“这位小姐,看你身上霞光隐隐,彩云蒸腾,最近必有奇遇,不如让本道给你看个全相,为你指点一下迷津?”
元夕朝音源看去,两边目光一对,元夕笑了,那人脸黑了。
“是你!”他指着她。
“哟,久违啦。”元夕笑眯眯的,“小半年没见,高了不少嘛。”
曾经的小乞儿,现在的韩茗,闻言下意识地挺挺脊梁,一副得意洋洋又想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唔,还行吧……倒是你,还是那么矮啊。”
怎么说话的这是。韩茗心里有些懊恼,这些时日他经历了好些事,和少女的那点小过节其实已经不在放在心上了,偏不知怎么,一见面就丢出这么句呛人的话来。
所幸元夕也不打算和他计较,仍是笑吟吟的,看他面色有些尴尬,倒自己转了个话题:“你在这里做什么?”一眼瞄到他背上布架子上面的字,理解了,“你是算命先生?”
“哦,这个,”韩茗想,自己被新拜的师傅弄丢了,这种丢人的事万万不能说,“师父让我出来历练,说要算过一千个人的命,才准我回去。”
其实是兜里没铜子儿了,只好出来坑蒙拐骗……呸,给人指点迷津来着。
元夕信以为真。事实上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和她也没关系,所以她很干脆地点头,表示理解,然后说:“行,那你帮我算算吧。”伸手,摊开掌。
“呃……。”韩茗在犹豫自己那算三次才准一次的技术,要不要拿来坑害故人。
“愣着作甚?你不是要算够一千个人才能回去?赶紧的。”
韩茗没奈何,托了她的手,细细看,过了会儿,他皱起眉。
“怎么了?”她问。
“嗯……。”他松了手,撇嘴,“师傅只教了我如何看人的手相,却没讲过如何看妖的。”
元夕一怔,然后笑道:“你就当是凡人的手相来看好了。”
“那不成。”
“怎么不成?”
他瞥她一眼:“如果按凡人来看,那这手的主人,坟头的草都有三寸高了。”
好准!元夕心道,她拿来画幻形符的血的主人,可不就是死了好些年了么。
收回手,元夕转头对始终不语的白朔道:“公子,你要不要也来算一下?反正不要钱。”
白朔的视线一直落在韩茗袖口的云雀图纹上,眼底深沉,闻言收回目光,却只是拢着袖,散漫一笑:“就凭他,还看不透我的手相。”
这话太不客气,韩茗正是年少气盛,当即面现怒色,元夕想着闹起来就没意思了,忙打圆场:“公子还是那么自恋啊哈哈哈……。”回头冲着韩茗灿烂地笑,“说起来,聊了半天,竟还不知道你名字。我先说,我叫元……素素。”
少女的示好让韩茗觉得搏回了些面子,便只是白了白朔一眼,然后面向元夕道:“韩茗。‘元素素’?有点拗口。”
“是‘素素’。”她赶紧说,有些紧张地瞟了白朔一眼,幸好白朔似乎完全没留意她的失言。
“哦。”韩茗也没再深究,拍拍衣服,想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道,“我先走了,还得去找下个有缘人。”师傅啊你到底在哪里……
“嗯,祝你早日凑够一千人。”元夕表情认真,让韩茗难得的为自己的忽悠汗颜起来,匆匆道了谢,又道:“我现在是昆仑弟子,有事可以来昆仑找我……呃,不过你是妖,只怕进不去……。”他有些为难地挠挠脖子。
元夕对自己去不了昆仑倒无所谓,不过对他说的另一件事却有些兴趣:“原来你是昆仑的?你还蛮厉害的嘛。”
这是真心话。昆仑的赫赫威名,那是仙魔两界都如雷贯耳的。能成为昆仑门人,本身便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唔,那当然,哈哈……。”韩茗发现自己一不留神又习惯性地忽悠人了,干笑两声,心虚地摸了摸衣袖上的某个图案。
一直出奇静默的白朔,忽然笑了一声,声调奇异,三分阴冷,三分嘲弄:“我倒从不知,昆仑宗的门人会身着凌雀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