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太师眉毛一动,带笑回应道:“首领莫要着急,就算是要商议国家大事,也要先填饱了肚子再说,总不能一个个饿着议事吧,”他略停顿了一下,语声益发诚挚起来,“横竖不过是一顿饭的工夫,想来诸位主君应当会给大周这样一个小小的面子吧。”
身为大周首屈一指的重臣,态度能如此谦逊,委实是难得。就算是脾气火爆的蛮族首领,此刻也不好再发作,只好气哼哼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他既不肯再做那出头鸟,庞太师自然是乐得清静,对一旁的礼官使了个眼色,丝竹管弦之声骤起,一队队的舞姬也入了场,缓和了之前严肃紧张的气氛。
长歌对这些歌舞表演半点兴趣也无,好在有容恪遥遥举杯相邀,让她不至于太无所事事。杯中酒水初尝香醇,入喉却有些火辣,她皱眉掩唇,目光却陡然与燕国君王的目光相撞。
对方是长辈,她自然是本能地点头为礼,谁知对方连点头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神情很是无礼。
长歌心底有些困惑,她与燕君素未谋面,对方何以会一见面就这样盯着她看,难道是对她和姬少重的事有所耳闻?
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又不是在审视自己,虽然隔了场中的舞姬,但她仍然能感到他锐利的目光。那种神情,似乎是……警告?
燕君要警告她些什么?难道是和庞太师等人一样,要她离姬少重远一点?
当着众人的面,这样互相瞪着实在是不太好,既然燕君没有要挪开目光的意思,那长歌只有微低了头,将目光集中到面前的酒菜上。
一旁的宫人见她盯着酒杯,以为她是要添酒,于是膝行上前执起玉壶,谁知酒水尚未倾出,那宫女的手腕却忽然一抖,将整壶酒都打翻在了她的膝盖上。
温热酒水透入衣衫,几乎是瞬间便冷了下来,经风一吹,只觉双膝像是有针扎一般,微寒微痛。那宫女忙不迭跪地求饶,一旁早有宫人过来拉了她下去,又请长歌去一侧的营帐更衣。
这更衣二字甫一入耳,长歌的心口便是止不住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便扶着那宫人的手起身向一旁的营帐走去。在转身的瞬间,她留意到庞太师的目光,似乎是有些……懊恼。
那一瞬间,她又鬼使神差地去看燕君,却见他只是低头饮酒,眉目间一派倦怠无聊之色,全无刚才的严厉神情。
刚换过了干爽的衣衫,便见营帐外有人影一闪,长歌猝然出声:“谁?”
一个宫监在外面细声细气道:“您若是换好的衣衫,还请随奴才去一处地方,”略微停了停,他才说出了关键:“我家陛下有请。”
果然,这一幕更衣闹剧,是那位大周皇帝故意为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