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出奇的安静。平时庄上聚众议事的前堂可是人声鼎沸。

二十多个人环厅而坐，这几乎已是拂柳山庄剩下的全部人手，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迎客斋的人走得一个不剩，白骨教崤山分坛一通屠杀，能够活到现在实属不易。

崤山分坛只是白骨教一个新设不久实力最弱的分支，来犯者虽然被庄主柳乘风尽数诛灭，但强大而又凶残的白骨教随时都会再度光临。

还有那些尚未露面蠢蠢欲动的各路人马，他们可不是来看热闹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拂柳山庄发起最致命的一击。

大家现在都怔怔地看着柳乘风，看着这个武功高强刚刚脱离死亡威胁的主人，希望他可以想出办法解救大家于危急之中。

柳乘风有些沮丧，论武功，他还有一定的自信，可是要想真正的立于不败之地，只有武功好像是远远不够的。

江湖太意外，也太狡猾。

但不管怎么样，不能再死人了。

拂柳山庄的庄丁、仆佣，很多都是几辈的跟随，有的跟了老庄主柳玉书，又为少庄主效力，有些打小就和柳乘风一起生活，一起玩闹，可转眼间，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缘由就糊里糊涂一命呜呼了。

柳乘风不是嗜杀之人，正因为如此，投身江湖这么长时间，柳乘风杀的人却并不多，今天已经严重超标。

大家就这样坐着，各怀心事。

不一会儿，总管马仲陵和执事侯成元一人扛着一只铁皮箱子走了进来，径直摆到柳乘风座前。

柳乘风缓缓站直身子，上前打开铁皮箱，大厅陡然一片耀眼的明亮，两大箱子，全是金银珠宝，熠熠生辉。

“各位，拂柳山庄已不是久留之地，你们跟了我们拂柳山庄这么久，现在每人拿些珠宝赶快离开吧。”柳乘风声音略显低沉，带着几分无奈。这也是他和父亲柳玉书共同的决定。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反应。

“伙计们，大伙还是快走吧，再不走或许就走不掉了。庄上有我和侯执事照管就行了。”马仲陵也开始劝说，柳乘风的担忧考虑他和侯成元是充分理解支持的。

“马总管，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一个年过半百的仆人站起来说道，“你们不怕死，我们也不怕。自从三十年前老庄主把我带进拂柳山庄那一刻起，我就是拂柳山庄的人了，现在遇到意外的情况，我就更不能离开拂柳山庄了，我们不能做那临阵脱逃、背主求生的无耻小人。”

“柳大伯说得对，我们不能离开拂柳山庄，如果真的在这个关头逃跑，以后还怎么见人，那不成天现世么！”

“对，我们不能走。”

“即便是死，我也要和大家死在一起。”

……

众人一听要让他们逃命，纷纷表态反对，连内室的小丫头也不例外。

“柳大伯，我不是要你们永远离开拂柳山庄，这只不过是权宜之举，等平安的过了这个坎，你们还可以回来嘛。”马仲陵有些语结，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感情也就有了。

马仲陵转头看着柳乘风，只有他出面了。

柳乘风的双眼渐渐变得湿润，不无感慨地说：“你们为拂柳山庄所做的一切，老庄主和我都很感激，但是你们现在必须得走，越快越好，我恳请大家了。”说着，他还来了一个深深的鞠躬。

接着，他提高音量，将近命令道：“大家刚才也已看到，与其留下来白白牺牲，为什么不为自己留条活路呀！而且，你们如果留下来，也会捆绑住我的手脚，我又怎么能够心无旁骛的和敌人周旋呢？马总管，侯执事，你们两个带着他们快走！”

“我们？”马仲陵和侯成元同时问。

“不错，是你们！这些人需要你们的保护。”柳乘风有些决然。

“我们都走了，拂柳山庄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谁来帮助你和老庄主呢？”马仲陵急急说道，“我们两个没进拂柳山庄之前都是武林中人，拳脚上的功夫自信不差，必要的时候或许还可以派上用场，再说，我们现在绝对不会撒手而去的……”

“庄主，就让我们两个留下吧……”侯成元几乎带着哭腔，原本呆板的脸庞此刻能够融化冰雪。

“不行！快走！没有人跟着保护，出庄以后遇到对头，他们怎么办？你们忍心看到这些人再遭屠杀么？”柳乘风的语气越加坚决，一点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马仲陵和侯成元知道主人的脾气，相互对望了一眼，略一颔首，不再说话，走到两只铁皮箱子前面开始给大家分发财物。

事情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一群人领到钱财后一个接一个含泪走了出去。

其中，只有马仲陵和侯成元没有领取，他们可不是为了钱才来到拂柳山庄的。

“走密道。”柳乘风低低的对正要跨步的两人说道。

“密道，那你们呢？”马仲陵和侯成元同时一惊。

“我还有办法！快走，注意保护大家。”

马仲陵和侯成元心头一暖，即便是酷热天气，也能清晰地感觉得到。

柳氏一门几代人都秉承有这样一个传统：不管是谁，只要心地不坏，能帮就绝对要帮；只要是拂柳山庄的人，不管其做什么工作，在庄上任什么职务，能照顾的那就一定要照顾妥帖周全。

遇到这样的主子，不感动亦或是不知道感恩，那一定是冷血动物。

柳乘风知道马仲陵和侯成元的感受，上前两步，弓身把铁皮箱里剩下的珠宝全部塞到他们二人的怀里，然后向堂外用力地一挥手。

这么多年了，即使陌生，即便默默相对，只要在一定距离之内，那也会熟悉成一种习惯，一旦离开，谁也会不习惯，何况两人还都是柳玉书和柳乘风两代人的得力助手。

看着马仲陵和侯成元转身离去，柳乘风愣了好一阵子，然后对着前堂正中的菩萨坐像双手合十，神情很是肃穆。

送走了家丁仆人，下一步就该安排二位夫人了。

就在柳乘风准备起身返回内院的时候，一阵哂笑破空传来，阴阴的，转瞬又止。

笑声和昨夜的一模一样，这次好像是在庄门外，又似乎是在内院。

柳乘风想也没想，提剑就朝内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