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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旧事可怜身是眼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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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影靠着树,嘴里叼着根草,安静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没有插手,也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萧殊自他身边经过之时,方才开口道“你倒是用心良苦,就不怕他真有一天杀了你?”

萧殊顿足,回头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王涵道“仇也好,恨也罢,总比心死要强。”

“他若就此再也站不起来,你又待如何?”陆念青问道。

“不如何。”萧殊转身离去。

他所能做的仅此而已,既然王涵依旧没有想起当年那一夜的事实,仍视自己为仇人,那便是最好,恨总比心死要强。

漫步在胤州皇城的街上,繁华市井,行人来往不绝,可这一切在萧殊眼中却越来越陌生,他觉得格格不入,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隔膜,将他和面前的世界一分为二,这与忘我的感觉很类似,但又不尽相同,忘我的隔离感至始至终都是一种恒定的距离,这种隔离感是随着修为渐高,越隔越远,就好像根本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儿。

“你临近飞升,有这种感觉很正常,他们眼中所见的不过是钱财美色,可这些东西入得了你的眼吗?就算帝王又如何,百年到头,也不过白骨罢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面前的道人依旧是当年模样,半分也没有变化,萧殊轻笑道“既是如此,前辈又何故留在此界,小子不解。”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何况此刻我就是想走也走不得。”汪越自嘲一笑,半句也不想多提当年之事。

“前辈是说弥罗一事?”萧殊闻言顿时回想起岳州那个妖魔,口口声声说着要来寻汪越,却也不知两人到底遇见了没。

“你见过他?”汪越惊奇道,鬼道渊的妖魔对于杀戮一向随意,不怕什么恶报业果,他萧殊居然还能活下来,忽然瞥见萧殊无意间露出的手腕上的那串红色念珠,心中顿时了然道“是因为这串念珠?”

萧殊猛地一惊,他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当初白使借去了念珠伤了汪越,最后却是一个与汪越长的一模一样的道人将他带走,在那个奇怪的道观中关了两年之久。

“你不用惊慌,我无意找你麻烦,当年之事错在我,伤了道体也是我自找的,你这念珠着实神妙,想来应该是不是此界之物。”汪越自嘲的一笑。

“前辈识得此物?”萧殊见状也不再隐藏,将那念珠取了下来递给汪越。

汪越没有说话,稍显踌躇的接过了念珠,当年他只是微微一碰这念珠就被其所伤,可现在竟是无恙,心中暗道“莫非因为当年魔染之故,这念珠排斥我,现在魔相不显,所以才无事?”

汪越闭目凝神,运起丹元想要一探究竟,却见一朵金莲乍现,竟是将自己的丹元震散,径直落在了地上。

“这……”汪越不禁皱眉,倒不是惊讶这念珠震散了他的丹元,而是那朵乍现的金莲,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捻指推演了片刻,不见其他,唯有漫天莲花开在眼前,可莲花之后又是什么,汪越看不清了,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阻隔着他的推演。

“此物绝非寻常,其来历我也看不透,但你切记,莫要在显于人前。”汪越慎重的将念珠还给了萧殊,这念珠太过神秘,他不敢再强行推演。

“不知前辈寻小子有何事?”萧殊接过念珠,心思百转,连汪越都说不出这念珠的来历,看来真的只有自己去寻了。

“方才那个孩子,说起来是白璃的过错,却让你背了去,只可惜她现在无能偿还,还要对你说声抱歉才是。”汪越面带歉意的说道。

“她当年救我一命,这点恶果,我替她担下又有何妨,若将来真因此而丢了性命,我也不会怪谁,全当是我萧殊命薄。”萧殊虽然和白璃相识不过区区几个月,但当年若不是白璃救下他,也没有今日的萧殊。

“莫要说的如此轻巧,因果之数谁能看透,牵一发而动全身最是恐怖,贫道担心的不是你的生死,而是由此产生的变数,引发的因果。”汪越面色凝重,他这等境界早已经堪破生死之数,目之所及在变数,在因果,籍此而牵引出来的后续,若非此前入了魔,也不会行那等蠢事,便是自斩又何妨。

“因果既定,小子也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与其忧心,倒不如顺应本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萧殊皱眉道,他至始至终都反感因果定数这一说。

“你随我来。”汪越也不反驳,化作一道长虹直上九霄,朝北方而去。

萧殊伸手抚了抚身后红伞,红叶自发出鞘,悬在身前,猩红剑身上不时有雷芒划过,伸手一指,剑罡环绕在外,足有丈余大小,萧殊站在剑上,一晃眼就消失在了原地,再看早已在那白云之间,剑罡迎风而涨,足有十丈方才停下,宛如仙人御剑一般,也朝着北方遁去。

“神仙!”

“两个神仙!”

此间百姓哪里见过这等画面,一个个都看的目瞪口呆,这只出现在说书人嘴里的仙人手段,今朝居然确确实实的发生了,还是在自己面前,不少人极目眺望,想要再看看那仙人风姿,可眼前唯有白云苍狗,变幻无常。

汪越遁光并不快,像是在刻意等萧殊一般,白色光芒充斥着他的周身,破开罡风云霞,连衣角都没有飘动半分,萧殊看在眼中不禁咋舌,自己虽能御剑而行,但此刻的速度已然是极限,而且对于元力的消耗颇大,可这汪越不借外物便能遁光来去自若,也不知真实境界到底是何种恐怖的程度。

可他就是不明白,世人修行都是为了超脱红尘之外,一窥仙道风光,为什么他汪越偏偏要回到这凡尘之中。

“有时候我挺羡慕凡人的,从出生到老去,简简单单的一世,不用管什么劫数,什么因果,什么仙魔之争,只需要结婚生子,赚钱养家,最后在家人的陪伴下死去,哪怕苦一点,累一点又何妨。”汪越似有感慨的说道。

“前辈说笑了,若能成仙,谁愿意在这红尘中受这生老病死之苦,那些死于饥荒,死于战乱的人可不会认同这个说法。”萧殊反驳道。

“你尚未登仙,哪知我等苦楚,何以能与外人道?”汪越笑了笑,也不反驳,白芒又快了三分,如流星一般朝着北方而去,将萧殊甩在身后。

半个时辰之后,两道虹光落在钟山崖边。

“那年我来到此界不过二十余载,每日便在城中替人算命,有一日我遇到了一个年轻人,他听说我算命很准,就让我给他算一卦,我本以为又是一个算前程的人,哪知道他从河中抓了一条鱼,让我算他会不会把这鱼儿给放了。”汪越随手接住一片枯叶,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不是为难人嘛,你若说他会放,他便把这鱼就地一摔,你若说他不放,他就把鱼儿给放了,摆明了是来砸场子的。”萧殊微微一笑,这种事他小时候和方堇最爱干了,所以也算经验老道。

汪越却摇头道“我本也以为他是来刁难我的,不予理会,便说他会放,谁知他一回头真就把鱼儿给放了,还跑回来给了我几文钱,说我算的准。”

“这人也是奇怪,他这么做图什么?”萧殊不解的问道。

“我也这般问他,他却告诉我说,无意之言方才是本心,你是个好道士,我不抢你生意,然后过了几天,他在城另一边也摆了个算命的摊。”汪越笑道。

“前辈说的莫非是天玑子?”萧殊猜测道。

“算命算了十多年之久,后来他走了,他说银子赚够了,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再后来就出现了玄机门,我曾经去看他,就是在此处,加上我也只有三个人,一间小小的屋子,门外放着一块石头,上面刻着玄机两字,我说,你这太小了吧,师徒二人就敢自称门派?他却反问我,为何门派就非要一大堆人?”汪越笑着说道,故地重游,感慨良多。

“这的确是天玑子前辈的作风,想不到前辈与天玑子前辈相识如此之早。”萧殊仅仅见过天玑子三次,可这个老人的风姿他却怎么也忘不了。

“他是我在此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我告诉他,我是仙人,他却说,我不认识什么仙人,我只认识那个摆摊算命的汪越,哈哈,我曾告诫他,莫要泄露太多天机,不然会死的,可惜了一代人杰,终是与仙道无缘,你说若能成仙,无人留恋红尘,若天玑小子还活着,怕是不认同你这话。”汪越叹息道。

“山寺微茫背夕曛,鸟飞不到半山昏。上方孤罄定行云。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萧殊喃喃道,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天玑子的音容,这世上当真所有人都愿意成仙吗,当他们站在顶峰眼中只剩下仙道的同时失去了很多东西,因为不值一提,所以就忽视了,可总有一些人在珍惜,珍惜着他们弃如敝履的事物。

“年纪一大,故地重游,想到故人话就多了。”汪越眉头不经意的微微一皱,屈指一弹,一粒黑点落在身前,化作足有三人之高的玄黒丹鼎,正是五龙鼎。

“这是?”萧殊不解的看向汪越。

“他受心魔之劫,被我收在鼎中。”汪越指了指丹鼎,只见那玄黒色的鼎身逐渐变得透明,方堇站在其中,两眼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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