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晔带着于玫华其实没有走远,只是遣散了剩下的三个亲卫。他看到李铁衫和师妃暄的动手,自知不是两人的对手,带着人绝对逃不掉。
正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之时,冯晔瞧见一户人家招聘西席,便死马当作活马医,壮着胆子去这家门前拍门自荐。
这家主人姓尚,单名一个兴字,是个年近七旬的致仕官员,子女或宦游或远嫁,都不在家,自己又年老精力不济,教不动年幼的孙儿。
在冯晔言语的误导下,尚兴以为两人是私奔的小夫妻,又试过冯晔真的颇有学识,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冯晔两人。
冯晔和于玫华便在豪门大院里住下了。
冯晔平素示人以粗豪勇猛,没几个人知道他同样也文采**,教授区区蒙童,根本不在话下。
尚兴家中聘得西席的事情,虽然在冯晔的要求下不曾张扬,但也传到了李铁衫等人的耳朵里。但是当冯晔表演了一番饮酒赋诗后,没人把他和那个勇冠三军的将领联系到一起,李铁衫等人也就没有当面来看上一眼。
师妃暄和李铁衫想不到冯晔居然就地隐居,搜遍了延安内外不得,只得各自散去,暗中遣人打探冯晔的消息。
冯晔在尚府呆了两年,深居简出,但终是因为频繁购买安神药上,走露了风声。他也是乖觉得很,一知道有人打探过他用药的方子,便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奔回尚府,简单化妆一番便和于玫华又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等到附近慈航静斋静斋和净念禅宗的赶到,冯晔已经脱身有三天了。
经过两年的调养,于玫华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基本上没有发作了,就连以前的事情也记起了一些,虽然还是记得不全,但这已经让冯晔很是欣慰了。
于玫华的武功虽然荒废了大半,但好歹还在先天境界,两人跑死了坐骑,又运起轻功全力奔驰,三天里便从延安跑到了兰州。
冯晔自不知西凉乃是李家的重要据点所在,耳目众多,只以为脱离了险境,却不知早落入了李家庄丁的视线之中。
也是冯晔命不该绝,他和于玫华通过牙行租住的房子,正巧就是李家的产业,牙子吹嘘庄主李铁衫武功高强,立刻就让冯晔听出不对劲来。细问之下,冯晔越发生疑,左思右想,到了第二天清晨,决定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这天正是郭明道叔侄拜访铁剑山庄的日子,李铁衫待到接到消息,赶来兰州城,却又与冯晔失之交臂。
只不过这么一搅,冯晔到底还是露了行迹,被人撵着一路进了西域。
西域前些年因为完颜洪烈和完颜康率残部到来,好是乱了一阵子。
完颜父子到底还是底蕴深厚,非是诸小国可比,仅仅三千金国铁骑便大破两万联军,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经此一役,完颜洪烈在西域站稳了脚跟,立国西金,称霸天山南北。
两年中,完颜洪烈因伤不再理事,太子完颜康监国,在内革除弊政,招贤纳士,对外软硬兼施,拓展势力,使得西金国力蒸蒸日上,一洗败出京师时的凄惨景象。限于底子薄弱,完颜康并未把西域所有的小国都改土归流,只是自占了轮台、焉耆和乌鲁木齐三地互为犄角,其余地盘羁縻而已。
头上多了个庞然大物,西域诸世家的耳目不如往日灵敏,只有和西金合作的明教一家独大。
冯晔和于玫华进了西域,就好比鱼儿入水,再难跟踪。
当然,这里面也有了一、莫重两人的功劳。他们俩身上的悬红,吸引了绝大多数赏金猎手们的目光,没有几个人关心李家对冯晔的打探。
李铁衫要助郭洮比武招亲,先行去了岑家庄,他其余的几个弟子,无论武功智计还是江湖经验,都不是冯晔的对手,只知道冯晔大体在什么地方,却每每惊鸿一瞥,错身而过,跟不上他确切的行止。
不过近半个月来,冯晔发觉,包围网越来越紧了,他自是不知,李铁衫急匆匆地离开岑家庄,已经亲自主持对他的搜捕了。
在李铁衫的步步紧逼下,冯晔离开了汉人众多的北疆,经过乌鲁木齐,向焉耆逃去。那里现在是西金的都城,冯晔自信以自己在鲜卑王庭、北国军旅中多年的经历,当能再次混入人群之中,逃出追兵的视线。
从城镇里又再次逃亡到野外,于玫华的精神又有些不稳定,这才在夜里做了噩梦。
天亮以后,两人嚼了干粮,继续赶路。于玫华的座骑已经累死,冯晔把自己的马让给她,自己在地上运起轻功前进。
冯晔知道两人的形象很是惹人注目,追兵只要问问路人就可一路直追过来,但他别无办法。在乌鲁木齐时两人走得太匆忙,手上的食水银钱都不足,只有沿着大路疾走,走入荒野只是最后的选择。
纵然是天人阶的大宗师,也不能不喝水。常说内功深厚者可以辟谷,这话不假,到了先天境界,等闲十日不食也问题不大,但只要五日不饮,境界再高也挺不住,到时一个后天三流的都能把先天高手打得满地乱滚。
埋头赶路,冯晔心思重重正盘算未来的去向,忽听得妻子一声娇呼,猛一抬头,正望见前方尘头大起。他久在行伍,如何不识得这是一队数百人的骑兵行进中扬起的灰土,心中叫了声苦也,一牵马,两人的速度慢了下来,沿着路边走。
冯晔不敢避开骑队。
西域地方宽阔平坦,大路边也没什么树林遮掩,照骑队前进的速度,根本逃不出对方的视线。
再者要是落荒而逃,说不定会被认为是心中有鬼,要是被大队骑兵追击,那就根本逃不掉。
现在就只有赌一下完颜康手下的军纪了。冯晔心中想着,慢慢地牵着马走,像正常的旅人一般。
冯晔心里很不舒服,把命运交给别人不是他的风格,但蹇迫至此,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前有虎狼,后有追兵。
隆隆蹄声渐近,冯晔忐忑面对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