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几人点了头。
而后,在一双双期待目光的注视下,骆观临默默将那半张名为遮丑的面具戴上。
如其女方才所言,她阿爹生着一张并不招眼的脸,没有太令人记忆深刻的特征,十年如一日的招牌胡须刮去后,又拿面具遮去了上半张脸,用骆母此刻的话来说,那便是——
“这模样到了九泉之下,纵是你阿爹见了,一时都瞧不出来你是哪个。”
除非是极熟悉的人近身交谈,才有辨认出来的可能。
骆母四人则未有过多掩饰,只做不起眼打扮——他们从未来过江都,至于京师,也只柳氏带着一双儿女曾短暂地呆过两年,幸而柳氏并不喜与人交际,那时姐弟二人也皆未满十岁,此时样貌长开,早已大变了。
至于柳氏为何只呆了两年,实是她家夫君那张嘴太爱得罪人,起初还只是骂同僚,骂朝政,待有一日柳氏察觉到了这个男人竟有了骂女帝的病征之后,遂以侍疾婆母的名目,连夜收拾包袱,带着一双儿女回族中避风头去了。
这一避便是七八年。
听闻夫君造反的那一日,柳氏脑子里比“完了”二字更先浮现的是“果然”——他果然整了个大活儿出来!
因而,于柳氏而言,如今一家人还能齐齐整整地走在一起,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儿如今太瘦了……”去见常岁宁的路上,骆母交待儿子:“往后要多吃些才行。”
从相见至今,骆观临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来自母亲的关怀,想到自己犯下的过错,不禁惭愧应道:“是,多谢母亲。”
“哪日能胖若两人了,说不得便可摘下这面具了。”骆母低声道:“且胖些好,瞧着喜庆,胖些才旺主!”
“……”骆观临听得心中不适:“母亲因何张口克主,闭口旺主?”
好似他成了个任人指点的物件!
“这有什么?”骆母瞪他一眼:“平日里瞧见了哪个娘子颧骨高矮,你们且还将克夫旺夫挂在嘴边呢,就兴男人讲究这些,还不许人常刺史讲究讲究了?”
骆观临面色憋闷,有心想问一句“母亲如今是怎么了,分明从前也不会这般与儿子呛声”,但因尚且还有些自知之明,便没有问出来自取其辱。
他这个反造的,把家庭地位彻底造没了。
如今他罪孽深重,毫无威信,失去了昔日族中地位与官身威望护体,往后被母亲指着鼻子骂,大约会成为家常便饭。
然而他堂堂大丈夫,岂能如三岁无知稚童般,动辄被母亲指点斥骂?他必须要找回一家之主的威信!
在此之前,他本人也未想到,彻底激发他重新发奋图强的动力,竟在此处。
存此心态,在踏入常岁宁的住处之际,骆观临甚至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以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讨人嫌——这三年,他且当骑驴找马好了!
<div class="contentadv"> 亦或是……他没准儿能说服常岁宁,与他一同共觅明主呢?
青花将骆家五口刚带到院中,恰遇得荠菜迎面走来,笑着道:“我家大人在后院练枪呢,还请诸位稍等片刻!”
不是立刻去通传,而是让他等着?
——骆观临下意识地心生不满,却又只能压下,在内心劝说自己:人在屋檐下,三年就三年。
荠菜请他们去堂中小坐,骆观临刚要抬脚,一侧的骆母上前一步,稳稳地踩在了儿子鞋上,边向荠菜摆手,道:“这可使不得,哪儿恩人辛苦练武,我们却安坐堂中的道理?我们就在此处等候常刺史便是了!”
被母亲死死踩着脚的骆观临惊诧于母亲的谄媚。
好在他们也并未在廊下等上多久,不多时,便见长廊的一端有人影出现,并着少女的说话声——
青花与有荣焉地向骆母道:“您瞧,那便是我们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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