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抄起茶几上的烟,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周唯注意到秦凯的右手中指被纱布缠成厚厚的一层,貌似打上了石膏,中指无法使用,让点烟成为一种奢望。
走过去,从他嘴里拿出烟,周唯咬在自己嘴里,为他点燃。
还给他时,说:“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
“我抽会儿烟。”秦凯回他。
“除了手,还有哪受伤吗?”周唯语气关切。
对方摇摇头,不停地吞咽吐雾。
周唯没有马上说话,顿了一会儿:“萧然方同都死了,你知道吗?”
“听李峰说了。”
“魏明宇……”
“还在抢救。”
“你要是想陪他……”周唯踌躇着,做了个深呼吸:“你要想去,我不拦你,不过你这样不行,把衣服换了再去。”
“不用,我让人在那盯着了……”话很淡,语气很沉。
“梁景天呢?他怎么样?”
“命保住了,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烟抽得急且快,除了说话就是大口吞吐,一根迅速燃掉,秦凯使劲把烟头在烟灰缸里碾压着,像要把烟丝磨成渣子一样,他双眼赤红,眼底怒焰滕然,渗着湿气,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我他妈饶不了他们……”
膝盖上,是那只裹着纱布一直在抖的手。
周唯最明白,无论是兄弟,手下,还是魏明宇这样他不知道算什么样的人,对秦凯来说,都有那么一份‘义’的存在,在眼前,在耳边,无论是谁遭受迫害,都跟伤在他自己身上一样,别无二致。
这是一种天然而成,本性使然,更是劝也劝不动,根植于心的东西。
周唯受到感染,他走上去,用一只手抱住秦凯的头,贴在自己腹部,怀里的人没有更多,更复杂的反应,只是用两只手紧紧环住周唯的后背,手臂有力,手掌灼热,要把他勒断一样……
……
…
累了整整一天,回到梅苑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周唯筋疲力尽。
他唯一想做的是给武文殊打一通电话,可他情绪实在太糟了,他怕这个人会听出什么,他那边已经一裤裆子的屎事,自己不能再给他添乱。
在微信上把话删了又编,编了又删的时候,武文殊的视频请求顶了过来。
拿着电话,周唯欲哭无泪。
没办法,他必须接受。
“干什么呢?”弹窗开启,武文殊问。
他好像坐在一个灯光明亮的办公室里,脸上略显疲态,眼圈有些深,但仍是目光炯炯。
抬眼看表,晚上九点了。
“我刚到家。”周唯笑笑,他特意把手机拿远一点,让他把梅苑看清楚的同时让自己憔悴的面容别那么明显。
“吃饭了吗?”
“吃了。”周唯想也不想:“你呢?乖乖听话了吗?”
“嗯,按时吃的。”
“嗓子好些了?”
“好多了,他们帮我买了药。”
周唯一侧眉毛向上一挑:“谁啊?助理?”
“嗯,两个助理买的。”武文殊特意强调数量。
周唯却不买账:“你们中泰这样的风气可不好啊,走到哪都前呼后拥,一堆助理跟保姆似的围着……都男的女的啊?”
“吃个药你也跟我来劲?”武文殊笑骂。
周唯也笑:“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武文殊皱眉:“还有很多事要解决。”
这个答案意料之中,却让周唯涌上来一股落寂感,受到心情不佳的催化这种感觉更加肆意扩大,有那么一刻,他的消沉无处藏匿。
“你怎么了?”那边问他。
周唯心里一紧,赶紧抬头对他笑,扯别的:“没事,事故原因查明了吗?”
武文殊没有作答,他身体向后靠在座椅上,点了根烟放到嘴里,不一会儿白雾尽出,浓烟中,一双眼睛灼灼地盯在周唯脸上。
“把你的戒指给我看看。”
周唯一愣,手举起来,视频窗里自己那枚银圈璀璨,泛着光芒。
武文殊同样伸出他那只带戒指的手,手腕一转,做了个抓握的动作,最后角度停在同样的婚戒上。
周唯大气不敢喘,心砰砰地跳……
“想握你的手……”
那一个瞬间,眼眶尽湿,周唯再忍不住,他深深低下头,去平复翻涌上来的东西,然后抬起头,含着泪对武文殊笑着。
对方什么话也没说,一样淡淡地,温柔地笑。
……
…
两人没再说什么,互道晚安。
挂掉周唯的视频,武文殊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揉捏自己的鼻梁,将目光再度落到桌面那份事故详查报告书上,指间香烟燃尽,缩成烟头,武文殊把它捻灭,插入烟灰缸,让本就堆积如山的烟头又多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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