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敏敏眼眶通红,心像是被钝痛撕扯着,人也摇摇欲坠,发不出声。冯嬷嬷带着桂黎,各扶着她一边胳膊肘,才将人堪堪撑住。
抬眼望着外头,赫连府管家正带着人搭建灵棚,立起丧旙。前面灵堂摆了供桌,其上牌位香烛已是准备妥当。
见主子双眼血丝密布,就这么不住向门口张望,冯嬷嬷无奈摇头,扶了她在厅里坐下。
“主子,殿下尚在京郊,得了消息,也没那么快赶得回来。今夜又落了雪,怕是道上湿滑,更不好走。耽误些时候,也是有的。”
一通安慰出口,冯嬷嬷也跟着难受起来。主子最难过时候,殿下竟不在身旁……女子出阁之后,所有指望便是家里头男人。都这时候了,殿下怎就迟迟不归?
反倒是平日与主子极不对路的二小姐早早便到了,还带来八殿下问候,让老爷表了感激。
盛京城南门,六殿下亲临,城门官自然得放行。卫甄稳稳驾着马车,正要询问主子往哪个方向去,不想车厢里殿下已是先一步有了吩咐。
“先去城东大宅,再往赫连府上。”
卫甄默然,六殿下跟前,他没胆子谏言。俗话说人死为大,红白喜事撞一处,还是红的退避。到了瑶主子面前,得,除了殿下并上头那两位,怕是都得给这位让道。
世事往往如此,偏就没道理好讲。赫连正妃一心盼着,等不来人;瑶主子睡得香甜,根本一无所知,却得殿下全心护持。这区别……两位份位调转个个儿,或许才是顺理成章。
待得将慕夕瑶送回屋里,宗政霖俯身摸摸她发顶,才一转身,却发现袖摆落入小女人手中。慕夕瑶松松握着拳头,曲起的手指勾了他袖口,两手拢到一处,竟像是掬了人不让离去。
宗政霖凤目中流光溢彩,面上也露了柔和。便是不经意间依赖,方能显出慕夕瑶精明表象下隐藏的温软。
轻轻松了她手指,宗政霖抚过她眉心唇瓣,忍不住一声叹息,又停留片刻,才抽身离去。
没了身后火热胸膛暖着,慕夕瑶翻身朝向里面。一双眸子缓缓睁开,却是清亮如水,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及至赫连夫人净身入殓,宗政霖才带着人赶至。赫连敏敏强撑着起身,见了人便呜咽着哭出声来。
宗政霖凤目微眯,与赫连章简单见过,便扶了她厅里歇着。天明便有亲眷过来,如今不存些力气,守灵时候是撑不住的。
这时候赫连氏当他面前痛苦,是真心难过,还是存心作态,宗政霖懒得计较。便是为了慕夕瑶着想,也得耐着性子劝她一劝。
老爷子还在,宠妾灭妻的名头,慕夕瑶绝不能背负。
“赫连夫人刚去,若不想让人走得不安,敏敏还需顾惜身子。”指了小丫鬟送来手炉,宗政霖递过去让她暖着。
“殿下。”赫连敏敏泪捷于莹,面色苍白,接过手炉时双手都在打颤。“殿下,母亲走得突然,平日无病无痛,怎会突地便倒了下去。妾心里难受,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赫连敏敏情急握了宗政霖手掌,眸子中闪过痛楚与希冀。“殿下,若是母亲并非太医所说早有病症,而是为人所害,还请殿下为妾做主,看在夫妻一场情分面上,还妾一个公道。”
边说边落泪,好生柔弱,惹人生怜。
宗政霖安抚拍拍她手背,起身立于她身后,握了她双手抱了暖炉,自己却趁势脱离她攀扯。“敏敏若是察觉异样,尽可说与本殿知晓。夫人乃敏敏生母,自然当得起本殿敬重。若是有人蓄意谋害,便是人命官司,绝难容下。”
赫连敏敏眼泪滑下,心里凉得彻底。方才那般亲密举动,宗政霖最终还是放开了她的手……
“趁着还有一个时辰,敏敏好生歇着。本殿到前面看看。”宗政霖起身跨出门槛,与迎面过来,一身素白的赫连葳蕤正好遇上。
“妾给殿下请安。”赫连葳蕤垂着眸子,心绪复杂难言。
“免礼。”宗政霖略微颔首,见她一身素雅,脑子里暮的回想起慕夕瑶一句不怀好意的评判。
“心思不干净的人,穿得越洁净,眼睛越招人讨厌。”望进赫连葳蕤眼中,果然如那女人所说,浑浊得让人厌恶。
宗政霖片刻不耐烦多留,带着卫甄利落离去。只留下赫连葳蕤站在门口,半边脸没在夜幕之中,望着他伟岸背影若有所思。
便是两人为数不多几次碰面,六殿下由始至终都是疏离冷硬。想她赫连葳蕤颜色娟好,气质冷艳,身段更是难得妖娆。这些能让寻常男人轻易就起征服之心,在他面前,却未建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