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信封,她愣了一下,里面是几张点心券和二斤糖票,还有两张总共二十尺的的确良布票,都是北山地区内部发行的,可以在全地区九个县县城的供销大楼里使用。
而且所有票券的截止日期都在两个月内。这就很急人了,这些一看就是地区内部机关干部发的福利,凭这些票券去买东西,都是用的内部价,比如点心券上的蜂蜜鸡蛋糕,用粮票买是一斤点心收一斤二两粮票八毛钱,而如果用这种内部发行的点心票,只要五毛钱,不用再花粮票了。
所以这种票券很是抢手,谁都不会忍心浪费。
更别说那二十尺的确良布票了,的确良现在在全国任何地方都紧俏得不得了,这二十尺布票是北山行署办公室发的,属于机关内部福利,指定去北山行署所在地的北山市供销大楼去兑换,应该是供销大楼专门为行署工作人员进的福利布,根本不对外发售。
这就更不能浪费了。而且他们十天以后就会去北山市跟其他几个下乡的演出队汇合做汇报演出,要在北山市待三天,根本不用她专程跑一趟北山。
所以赵建国是算准了她会去北山,也算准了她不会忍心浪费这些票券。
最无奈的是他只放了这些票券,却没给她他的通讯地址,想还给他都做不到。
信封里除了这些票券还有一张纸条。
小香:
我两个月以后再给你写信,如果你不想回就不用回,你放心,我不会再提让你为难的话了。我们先做朋友,我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你先试试。
票券你一定要用,过期作废了太可惜,不要有负担,实在不行等我下次探亲回来请我吃顿饭吧。第一次吃你做得饭,吃完舍不得走了,这群学生真是有福气。
我还是叫你小香吧,全屯子的乡亲都这么叫,不多我一个,是吧?
周兰香捏着那短短一封信叹气,赵建国果然没有在信封里写他的地址,电话倒是写了一个,但是她直到,她打过去他也不会说自己的地址的,就是等着票券要过期了她不得不用呢。
等她用完了他再写信过来,她还不回去,有收了他的好意,就不好再原封不动地把信给他寄回去了。
周兰香把那张便条放在挎包夹层里,并没有着急,反正还有两个月,等她安排好自己的事再解决这件事也来得及。
为了不耽误社员们干活,演出队在各个大队的演出都是在下午太阳要落下去前两个小时开始,演完正好天黑,大家回家吃饭睡觉,并不胡耽误什么活计。
所以晚上的饭都是演出完才吃,眼看天要黑了,前面临时搭的简易舞台上队员们正在带领社员们唱《东方红》,周兰香让改子进屯子去洗晚上要吃的小青菜,她把三和面的大馒头刚蒸好,就觉得灶房里煤油灯的灯光忽然被什么挡住,接着人就被抱住了。
她吓了一跳,刚要拿起削南瓜皮的小刀往对方身上招呼,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接着人就被抱进了一个炙热有力的怀抱里。
周兰香手里的刀一下就掉了,她脸上也紧跟着被重重亲了一口。
韩进喜悦中带着迫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香香,想死我了!”
外面舞台上手风琴伴奏的声音和社员们参差不齐却异常响亮的大合唱有点不真实地传进来,灶房里只有豆大的一盏煤油灯,周兰香被韩进紧紧抱着,听着他又急又乱的心跳,忽然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这些天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他的事,可能是把以后想得太多了,对现实中这个热血沸腾又实实在在的韩进竟然有种恍惚的陌生。
韩进趁机在香香脸上亲了好几口,抱着她转了一圈才恋恋不舍地把人放下来,“我给你带好吃的了,你肯定喜欢!”
说着就从带着的大包里赶紧掏出一个铝制饭盒,里面竟然是慢慢一饭盒红红的樱桃。
麦收前后是东北吃樱桃最好的季节,不过樱桃树难活,又占地方,果子还又少又娇气,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家栽樱桃树,韩家老宅以前栽过,而且还一口气栽了五颗,因为香香爱吃。
后来老宅到了韩有德手里,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占地方的樱桃树刨了。今年春天韩进专门去林场让李大叔帮忙找了林场技术员嫁接的好樱桃树苗,一口气栽了八棵,不过还是得等后年才能吃上果子。
韩进这一饭盒樱桃又大又红,东北樱桃更像小浆果,小的也就玉米粒大,大的也只有成人手指甲大,薄薄的一层透明的皮,里面就是酸酸甜甜的汁液,所以非常不好保存,很多樱桃从树上摘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破了,根本带不走。
韩进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竟然弄了这么满满一饭盒又大又整齐的樱桃,带了这么远还颗颗饱满完整,闻着就有股成熟果子的香气,看一眼就让人口舌生津。
他把饭盒往香香手里一放,搬了小板凳让她坐下来吃,他去刷锅,“是不是做丝瓜汤?我来,做得肯定不如你做得好吃,不过对付一下给他们吃足够了!”
香香捧着那个饭盒没动,韩进一边刷锅一边催她,“快吃吧,不过饭前不能吃太多,你还记得不,有一年你吃樱桃吃太多,倒牙了,什么都不能吃,喝口鸡蛋糕都眼泪汪汪的,爷爷不说他惯着你吃多了,还非说那棵树果子不好,太酸,第二年就给砍了种上甜李子了。”
香香不记得,因为爷爷没在她面前这么说过,她只记得从那以后她一吃樱桃韩进就在旁边数着,吃十几颗他就肯定给她找点事儿干,让她缓缓再吃。
韩进看她还是没吃,笑着凑过去,“给我尝一颗,喂我一颗我还有好东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