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香觉得她可能比韩进更想早些离婚,可名声坏了她以后没办法挺起腰杆做人,未来的十多年她都必须留在磨盘屯生活,她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更重要的是,会影响两个弟弟的亲事。有她这样一个名声不好的大姑姐,好人家都会有所忌惮,肯定不会愿意把闺女嫁过来。即使嫁过来,如果弟媳心里对她不尊重,她怎么跟他们亲近?以小山和小进对她的维护,也肯定会影响夫妻感情。
而且,就说最眼前的,她就是现在提出离婚,也根本离不了。队里不会给开介绍信,妇女主任和大队不签字盖章,她连去公社提离婚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这些不能跟韩进说,她太了解他的性格了,什么事你跟他说有困难,他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办到,只要他认准了的事,根本就不会有放弃这回事。
想了很多,最后周兰香却一个字都没有对韩进说,只是浅笑着对他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接着又补充道:“我知道你已经忍了很久了,要不是为了我,早就去收拾他们了!”
韩进像燥热的三伏天喝了一碗井水里刚湃好的绿豆汤,舒服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心里甜丝丝的,刚才的烦躁都变成了心疼。
香香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他不为她好好打算,怎么还能去逼她呢!他们明明早就说好了,要让她出了气再离婚。
她处处为他着想,那么难还在心疼他,他却连一时的脾气都不能为她忍……
韩进愧疚得都不敢去看香香的眼睛,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大衣和围巾仔细整理了一遍:“我就是随便说说,咱们还是按原来商量好的,给你出够气了再离婚。”
“要不以后他们顶着好名声在屯子里讲究你,听了多膈应人!得让他们名声彻底臭了!说啥都没人信,也啥都不敢说!”
周兰香看他虽然这么说,可心情还是不好的样子,就什么都没说,只是抿着嘴笑,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静静地看着他。
韩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故意粗声粗气:“我现在很少打架了!你怎么还抓住小时候那点小事不放?再说我打架怎么就解决不了问题了?我就是怕你哭,要不也不用费这个劲,谁敢说你我揍谁一顿!不出三天就没人敢说你一个字!你信不信?”
周兰香哪敢说不信?眼里的笑意更浓,特别乖巧地点头:“信!”
韩进被她笑得更不自在了,扭开头躲闪了一下,想转过身去不看她又舍不得,气得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好,伸手就捂住了她笑意盈盈的眼睛:“不许说!”
周兰香脸上的笑意更浓:“我什么都没说呀!”
韩进看着她唇边那个浅浅的小梨涡,脑子里满满的,又好像什么都想不出来,嘴巴比脑子要快了好几步:“你眼睛说了!”
爷爷总说香香嘴甜,听她说话让人心里舒坦,可爷爷不知道她嘴上不说的话都让眼睛说了!
千言万语,她的眼睛会说话!
韩进不受控制地看着香香的唇边,那颗小梨涡若隐若现,她还在笑自己!
他的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直直地看着她,不过,她的嘴是真甜,看着就甜……
脑子里浮光掠影般闪过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抓住,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从后面开了过去来,喇叭按得震天响,枣红马被吓得差点尥蹶子。
韩进赶紧抓紧缰绳把车赶到路边,军绿色的大卡车擦着马车疾驰而去,过去了还急促地按了两下喇叭,隐约能听到司机的一串脏话!
韩进安抚住枣红马,又去检查香香有没有被磕着,眼睛沉沉地看了一眼远去的车屁股,默默记下了车牌号。
这条路上经过的大卡车大多是定时定点来回跑的,吃公家饭的司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不过他的眼睛就是长在天上,他也能给他打下来!
看着香香吓得有点发白的脸,韩进不敢再撒了缰绳让枣红马自己走了,心里乱七八糟的,好像刚才错过了很重要的事,可又想不出来,一路想着很快把车赶回了磨盘屯。
眼看着要到做饭时间了,周兰香就让他把她直接放到屯子头,她去知青点做了饭再回家。
韩进不愿意,脸上有些冷:“让他们自个做一顿,你今天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