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前世,韩进这么忽然搞消失,她肯定得先拉下脸来教训他几句!
可现在她实在不忍心,一想到他受得那些苦,她一句都不想教训他,看见他笑得那么高兴,她就只想让他永远这么高兴下去。
“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都上老冻(彻底冷了,河水、土地冻实了)了,你这么跑出去多遭罪啊!”这个年代出门就是遭罪,住不好吃不好,他没介绍信没粮票,出去吃不了饭店住不了旅店,真不知道这孩子这两宿一天是怎么过来的。
周兰香也不等韩进回答,也忘了自己腿上还有个寸长的伤口刚才下地就撕裂了,现在腿窝热乎乎的肯定渗出血了,一边说一边就要下地:“我先给你热点饭去,饿坏了吧?先给你煮点姜汤,肯定冻透了!你快上炕,上炕头,啥事儿都等暖和过来吃饱了再说。”
韩进直挺挺地站在炕沿边儿上,个子太高,炕上昏黄的煤油灯照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乖乖站着听周兰香念念叨叨,直到她真的要下地了,他才拿起被子把她一裹,手上一紧拎着被角又把她拎炕头最热乎的地方放着了。
周兰香的脾气一直很好,对韩进和小山就更好,所以这小子把她拎来拎去她虽然有点懊恼,可气了一秒钟就笑了:“你可真是长大了,把我当米袋子拎是不是报小时候的仇呢?”
小山已经穿好棉袄下地了:“姐,你别下地,我去给进哥煮姜汤、热饭去。进哥,你赶紧上炕暖和暖和,进我被窝!”
周兰香嘱咐小山:“把剩下那半只鸡热上。”
韩进从小就爱吃肉,糟了好几天罪了,得先给补补。
小山看了韩进一眼,韩进这才说了进屋的第一句话:“怎么还剩半只?是不是葛四奶家的鸡太老你咬不动?”
周兰香看他竟然不跟自己别扭生气了,心里轻快,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不是葛四奶家的鸡太老,是那只鸡死得太惨!半只脑袋都给敲碎了,留下一只眼睛直勾勾瞪着我。我一边吃还得一边给它剪指甲,能不费劲吗?”
韩进可能是累傻了,竟然当真了:“那以后吃鸡把头扔了,不过你别担心那个指甲,我拿热水烫了好几遍,又使劲儿刷干净了,肯定能吃!”
小山从外屋探进来一颗小脑袋,不得不为韩进说句话了:“姐,进哥说你爱吃鸡爪子,特意仔细洗得,真不埋汰(脏)!”
周兰香不逗这俩孩子了,他们第一次做饭就做炖鸡这么高难度的菜,还是自己收拾的,真的很难得了:“不埋汰!姐可喜欢吃了,就是肉太多了没吃完。”
韩进对周兰香吃饭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十七岁的时候,一听就信了。那时候她吃得确实少,吃得还慢。
平时她给他和爷爷做饭,就跟他们一起吃,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了亲戚,她回家吃顿饭他就担心张桂荣骂她磨蹭,总是等在两家中间的樟子边上,听他们家吃上一会儿了就在这边叫香香,总是想方设法把她叫回自己家这边再吃一顿。
所以她一天吃完半只鸡在他看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就对小山挥挥手:“别煮姜汤了,把鸡汤给我热上吃了吧,放久了香香肯定更不爱吃。”明天他去收陷阱和早下好的套子,弄几只山鸡野兔给她补身子肯定没问题。
本来就身子虚,更得让她吃点新鲜的。
以前她做饭就从来不像别人家那样做一顿吃一天甚至几天,都是现做现吃,说剩下的不好吃。特别是他们小时候对打猎管制得还不这么严,爷爷总是能给他们带回来各种野物,香香就不怕麻烦地顿顿饭现做,说吃肉更要吃新鲜的,要不又腥又多老糟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