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也好杀也好,这府里自然是没人能挡得住王妃。可是王妃娘家大厦倾倒,杀了我不要紧,可得为自己的一双儿女想想,我娘家现在可好好地,总能为我讨个公道的。”
夏冰玉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是啊,她现在娘家已经不能依靠,自己还有一双儿女要护着。狠狠的看着董婉,哼,这么多年总算是露出尾巴了。
“我早就说过,当年马车的事情不是我指使的,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就不是我,我已经落到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夏冰玉自然也有几分傲气,讲这话时下巴抬得高高的,自有气势加身。“倒是当年我在宫里早产的事情,我还怀疑与你有关,这么多年你也不曾承认不是?那你现在敢不敢承认?”
“不是我,我当时也有孕,自然不会拿着自己的孩子做赌注。”董婉说道,夏冰玉的神色让她确定马车的事情也许真的跟她无关,“就算是与你无关,可是你敢否认这件事与信国公府无关?唯一能威胁到你地位的只有我,就算你不出手,信国公难道不会替你扫清障碍?当初你早产,又是在宫里,我早就说过当初有人在我背后推了一把,你一直不信我,现在我依旧这样说,你我因为此事彻底翻了脸,也许真的是有人想要一箭双雕呢?”
夏冰玉确实不敢保证,这件事情家里人从没有人跟她提过,她也压根就没想过会是娘家动的手,此时董婉忽然这样质问,她反而没办法否认。一箭双雕?宫里头姑姑树立了不少的敌人,也许真的会有人这样做,想到这里竟是一阵阵的心惊。想到这里,她看着董婉说道:“如今王府危在旦夕,你就眼睁睁的看着王府大厦倾倒?不管如何,王爷待你总还有几分真心的。”
“当年你算计我成为宁王府的侧妃,因为我确实爱慕王爷,最后委屈自己嫁了进来。这些年来,你我交手数次,可是最后结果呢?你跟王爷青梅竹马,每次就算是你的错,最后一定是我受委屈。再深的情分,也会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消磨殆尽。当初你拼命打压我,遇到王府有事的时候,给我几分笑脸,想用我娘家的力量,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可是王府倒了与你有什么好处?夫妻一场,你就眼睁睁的看着王爷倒下不成?”
“我又有什么好处?就算是我出力拯救了王府,可是你的儿子才是嫡子,将来承继王府的人,我跟我儿子能落得什么?还要拼着得罪娘家,得罪靖亲王妃的风险,我是真傻了才会这样做。现在你娘家已倒,王爷被你家连累到如今地步,你就不想想以后你还有什么颜面面对王爷?我有后半生的时间慢慢的等着,等着你们青梅竹马的情分耗尽,等着你们夫妻反目,等着你日复一日的尝到当初我的绝望。我会温柔的守在王爷身边,会一日一日的将他冰冷的心暖过来,就算是我一辈子只能做个侧妃,后半生陪在他身边的是我,你觉得如何?”她曾爱慕过他,不惜做侧妃也要嫁给他,可是最后如何呢?可是就算是她对他已经没有当初的爱慕之心,可是也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夏冰玉后半辈子还能跟宁王相亲相爱。
看着夏冰玉面色苍白无色,董婉心里升起真真的畅快。这么多年的郁气,今朝总算是散发出来了,她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夏冰玉,“据我得到的消息,德妃跟当年芳婕妤之死有极大的关系,就算是可怜你送与你的吧。”
董婉转身离开,夏冰玉却被这个消息一下子砸懵了。
如果董婉说的是真的……方才还有希望也许家里还能翻身,就算是辛苦些不是没有机会,可是如果牵扯上芳婕妤的死因,夏冰玉眼前一阵阵的眩晕,如果是真的这样,就彻底的完了。
***
皇帝从秀玉宫出来的时候,天色泛着黑,黑中透着红,暮色夹着冷风落在人的身上,他凝视着这后宫,每一处他都极熟悉,几十年来,宫里的路他再清楚不过的。可是此时,凝视着远方天际,却突然有了一种茫然的思绪。
万长安跟在皇帝的身后,此时身上的里衣已经全部湿透了,这一天来在秀玉宫简直就是如地狱般,恨不能自己从没有踏进秀玉宫一步。要是今儿个自己拉肚子,或者是摔断腿也好,就不必知道真相了。看着皇帝的背影,脚步已然有了几分踉跄,心里就酸楚的很。他跟了皇帝一辈子,做了一辈子的御前奴才,当初芳婕妤跟皇上之间的事情他是清楚的,知道皇上是真的喜欢她的。
可谁能想到芳婕妤当初失*竟是德妃一手策划的,万长安心里轻叹一声。
当初德妃跟芳婕妤还有贵妃娘娘三人情同姐妹,尤其是德妃跟芳婕妤比跟贵妃还要亲近许多。后来德妃娘娘先有了身孕,随后生下了二皇子,后头芳婕妤也跟着有了身孕,皇上待芳婕妤与众不同,对这个孩子自然是比其他嫔妃的孩子更欢喜些。当初德妃怀二皇子的时候曾出过一次意外,那时都有证据指向芳婕妤,可是皇上坚信芳婕妤不会害人,再加上德妃也替芳婕妤开脱,这件事情最后只是处置了一个宫人了事。德妃生了二皇子之后,芳婕妤当时也有数月的身孕,皇上当时对有孕的芳婕妤简直是有求必应,当时宫里一时无两。人人都猜测,芳婕妤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只怕是要再进一步,会成为新一届的秀女中最早封妃的人。芳婕妤有孕自然无法侍寝,可是皇上还是经常往那里跑,自然就冷落了宫里大多数的人。当时唯一能在这种情形下还能获得圣*的除了德妃就只有贵妃娘娘了。
当年芳婕妤忽然失*,所有人都不知道原因,他却是知道。因为芳婕妤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德妃又有了身孕,可是芳婕妤却嫉恨德妃再度有孕威胁她的地位,居然将德妃推倒置其小产。这件事出来后,紧跟着又有人跳出来指证德妃第一胎的意外也是芳婕妤的手笔,皇上大怒,亲自去质问芳婕妤。万长安当时没跟着进去,不知道皇上跟芳婕妤说了什么,反正从那次出来后芳婕妤就失*了,生产时难产皇上都没去看一眼,后来生下靖亲王没多久耗尽元气就病故了。
也正因为德妃两次都被芳婕妤陷害,第二次更是没了一个孩子,这些年来皇上一直觉得愧对她,不禁对她所处的宁王格外的恩*喜爱,就连对德妃都格外的宽容。
可是万万想不到,这一切全是假的。
德妃根本就没怀第二胎,原来生宁王的时候德妃就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孕。她又怕芳婕妤生子之后她们母子无立锥之地,索性就想了个假孕的主意,买通了太医蒙骗了皇帝,陷害了芳婕妤。就连第一胎出的那个意外,都是德妃之前早就谋划好的,到了炮制第二次所谓的小产时,第一次的意外也就加重了皇上对芳婕妤的恼恨。当时德妃是怎么做的?还为芳婕妤求情,居然还主动提议瞒着她小产的消息,不想让人知道皇上*爱的女人是这样狠辣的,所以当时德妃第二次有孕的事情都没人晓得,更加不知道这里头的恩怨。
皇上那样高傲的人,德妃这话是真的说到他心里去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被天下人笑话,被朝臣笑话,被后宫的妃子笑话,自己不识人真面目,居然这么*爱一个狠毒的女人。这件事情在德妃一手策划下悄无声息的被压了下去,旁人只知道芳婕妤触怒了皇帝失*,没人知道为什么失*。
现在真相大白,万长安想着,现在皇上一定会后悔当初武断的下了决定。那一日他们在屋里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可是从屋子里踏出来芳婕妤失*,后来生下四皇子没多久过世。这期间皇上没去探望过芳婕妤,可是芳婕妤却皇上写了折子送上去,没想到居然会被德妃半路拦截隐瞒下来。
那折子里写了什么,万长安也不知道,只是看皇帝的神色,轻叹一声,造化弄人啊。
德妃背后如果没有信国公府这个强大的娘家,也就不会在宫里有那样的人脉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上即位之初,世家势大,德妃这样大的胆子,在后宫里做下这样的事情,皇帝岂能不怒。
信国公府,算是完了。
宁王,也完了。
***
慎行司再度送来了供状,皇上很快就发下了对温家的处置,温大人斩首,温家老少流放千里。
温家的处置之后,紧跟着宫里就传出德妃“病逝”的消息,宁王得到消息之后,当时就昏倒在御书房外。为了求见皇帝宁王已经跪了一日*,可是万万没想到等到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皇帝看也没看宁王一眼,直接让人送出了宫。
德妃“病逝”的消息大家还没消化下去,此时生死不明的靖亲王回京了。
跌落下山的靖亲王居然被路过的了闻大师给救了的消息,一时间如同插上翅膀飞遍了整个京都,此时又有人想到了之前了闻大师将大郡主接到国安寺的事情,现在全都对上头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靖亲王被皇上招进宫中,没有人知道这对父子说了什么,只是第二日信国公府以及令国公府都被发落了。信国公一系列罪名证据确凿,判了斩立决,信国公府所有的男丁罚没为奴,女眷流放。令国公府相对好些,令国公府贬为庶民,没收家财,一招从云端跌落泥塘。追随信国公为恶的官员,俱都被发落,情节严重者夺官入狱,情节轻者罢官贬为庶民。
宁王夺爵,被皇帝发落去守了皇陵。
这一场大的动荡,足足持续了月余才算是安稳下来。后头才隐隐传出来德妃构陷芳婕妤的事情出来,只是宫里消息严谨,便是知道这个消息也没敢随意说嘴,只是终于有种明白真相的恍然。德妃忽然病故,原来是为了这个。
一年后,靖亲王被立为太子,搬入东宫。
徽瑜看着襁褓中的儿子,指挥着人收拾东西搬家。誉哥儿还在山阳读书并未回来,昭姐儿对这个小地弟依旧充满了热情,带着小小围在弟弟身边逗他说话。襁褓中的娃娃看着姐姐笑得甜甜的,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什么人都特别的有精神,有兴趣,跟誉哥儿那时候截然相反。
已经成为太子的姬亓玉打起帘子进来,徽瑜一看到他就说道:“说搬就搬也太急了,整理箱笼也要有几日。东宫那边不知道收拾好了没有,内廷府那边醇王可不能偷懒,你要叮嘱几句。”自从上回山阳之行,醇王极其幸运的搭上了姬亓玉这趟末班车,如今倒是被姬亓玉使唤的团团转,内廷府的事情他是真真切切的管了起来。
如今皇上大部分的政务都交给了太子,太子人手不够,这些兄弟们倒真是让他毫不手软的使唤起来。醇王已经托了醇王妃在自己跟前说项,让他轻快些才是,徽瑜却不肯替他说情。拿着国家的那么高的王室俸禄,却不肯出力怎么行呢?
“三哥早就收拾妥当了,搬家的事情内廷府自会有人手调度过来,你不用担心这些。”姬亓玉过来先把女儿抱起来亲了亲,这才看向襁褓中的儿子,才看一眼,同哥儿就对着他爹裂开嘴笑了。这个孩子,姬亓玉起名景同。
“爹爹,我跟珍姐姐说好了,我还要去肃王府读书,不能因为搬了家就给我挪地方。”昭姐儿趁着她爹在,赶紧把这事情定下来,免得又要几天看不到人。
“好,随你高兴。”姬亓玉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发,“我们昭姐儿开心就好。”
“开心着呢。”昭姐儿搂着亲爹的脖子亲了一口,兴奋不已喊着要给珍姐儿送信,让她放心云云,说着话人已经跑出去了。
徽瑜看着女儿摇摇头,“你再这样*下去,将来有你头疼的。”
“女孩娇养着好,将来谁敢欺负她?”姬亓玉浑不在意的说道,女儿不比儿子,自然不能受委屈的。
姬亓玉被封为太子之后,一下子忙了很多,去岁宫里头的那场变故,朝堂上的格局也发生极大的变化,这一年来徽瑜因为养胎躲了很多的应酬,如今姬亓玉被封为太子,却是再也不能躲懒了。心里已经想着入住东宫之后,还要开宴庆贺,又想着邀请哪家的夫人,名单上位置怎么排。在这之前,还要举行册封大典,宫里头送来的册封大典上的规矩跟礼仪,徽瑜看着都觉得成蚊子眼了。特意请了皇后娘娘身边的褚嬷嬷来指点,大典上是一点都不能出错的。
徽瑜的手被姬亓玉握在掌中,徽瑜抬头仰视着他,这才发现他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只听他说道:“今日皇上宣我进宫。”
徽瑜心里有些紧张,这一年来皇上对姬亓玉多有示好亲近,只是他已经习惯了那个亏欠他的皇帝,对于这样的父亲是十分陌生的。她不想当圣母,因此也没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她支持他所做的决定,此时他忽然开口跟她讲这个,一定就是有事情了。
屏住呼吸,看着他,“皇上……说了什么?”
“他说,对不起。”
徽瑜就看着姬亓玉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红了。她依偎进他的怀中,其实从头到尾,姬亓玉除了给芳婕妤讨一个公道,就是想听皇上这句道歉的话。
有些错已经铸就,无法挽回,只能尽力弥补。可是弥补未必就是姬亓玉想要的,他想要的只有一句道歉的话,如今终于听到了。
六月初六,钦天监测算的大吉之日。
大殿之上,徽瑜从皇后手中接过太子妃的金册金印。
大殿中站着的是满朝在京诰命夫人,个个态度恭谨,神情敬畏的对着她伏地叩拜。
“诸位请起。”徽瑜开口缓声说道。
随着命妇们起身,徽瑜抬起脚,踩着红毯一步步向殿门口走去,明亮的日光从门口映照进来,长长的裙摆如流水般拖拽而过,尊贵而又华丽。
殿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玄色暗色七爪龙纹袍的男人,挺拔如树,面如冠玉,对她轻展笑颜。
他牵起她的手,并肩而行,祭宗庙,告天地。
他与她,一路并肩前行。
朝阳从东边升起,即便它有落下的一刻,待到明日,它仍旧能照常升起。
人生中即便有不如意,也终将会过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刻,只是一个新的起点。
晗妃凝视着二人的背影,看着他们牵起彼此的手,涌上心头的有些许的怅然。
德妃没了,这后宫里在皇后娘娘的管理下井然有序,贵妃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时不时的见一见儿媳跟孙子,日子过得十分的快活。皇上已经很少进后宫,如今见太医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朝政大多已交给太子,她知道,皇上的日子也许已经不多了,当年的真相对他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爱一个人,若没有了信任,便是皇上跟芳婕妤的结局。
看着徽瑜跟姬亓玉的背影,总有一日,太子会坐上这个位置,这诺大的后宫会有无数的美人充盈进来。
他们的信任,会不会依旧延续,他们的幸福能不能终老。
低头浅笑,晗妃想,徽瑜那样的聪明人儿,一定会守护住自己的幸福的。
他们对彼此的信任,江山不易,山河不改。
人生能得这样一人相伴,再无遗憾!
终于完结了,故事结局也许不那么完美,但是每一段婚姻没有人能保证一路无忧。婚姻的基石便是信任,相信小四跟徽瑜会很幸福的。明天开始写番外,先写昭姐儿的榜下捉婿。这本书写了一年了,谢谢大家一路追随,故事里有欢笑有悲伤,人生不会完美,但是我们依旧追求幸福,谢谢大家!
七月初某香跟家人会出去玩几天,我已经存了稿子每天三千字,大约会在七号左右回来。写文这么多年,从没有时间全家一起出去旅行过,已经计划很久,只是一直没时间拖了又拖。某香不在的这几天留言就没办法回了,等回来再跟大家聊天,爱你们!再次感谢所有支持的亲们,谢谢大家一路相伴!
本来预料今天顶多写一万三四千字,谁知道写着写着就有一万七八千字了……另外,德妃会有一个单独的番外,剖析她的人森,(*^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