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瑜竟不知道如何作答,笑了笑,立刻扯开话题,跟姬亓玉说起年后送誉哥儿走要带些什么人去,这样的琐碎事基本上姬亓玉是不用管的。但是誉哥儿太小,安全总是第一位的,所以人选上面他还真要费费心,果然就把姬亓玉的心思给转移了,只是徽瑜心里却有些难过,总觉得对他不住。
絮絮叨叨的,姬亓玉给徽瑜讲了好些人,等到问她的时候却无人回答,回头一看,徽瑜已经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最近这段时间忙碌里忙外的的确是很辛苦,姬亓玉放缓声音将徽瑜抱到*上,拉过锦被盖上,看着她睡着后依旧紧缩的眉头,又想起来回来时她的不对劲,这才觉得好似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只是徽瑜没讲,难道这事情是自己不能知道的?
姬亓玉把邱茂才叫进来询问一番,下午也只有岳母来过,岳母自然是不会给徽瑜添堵的,那就肯定是别人。难道是因为之前怀王的事情?可是一个怀王也不至于让徽瑜这般,那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太忙,没时间陪她伤心了?
第二日一早,徽瑜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姬亓玉居然还未走,半揉着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姬亓玉瞧着她的动作就走过来,亲自将帐子挂在玉钩上,“怎么看到我这般的吃惊?”
徽瑜下意识的点点头,姬亓玉又笑了,“今儿个告了假,好长时间不曾陪着你,今日好好陪你。”
昨日还想着防备他,今日却又这样的体贴,徽瑜心里越发的内疚,忙坐起身来穿衣。姬亓玉将衣架上的外裳递给她,看着她穿衣自己却说道:“王府建成后自己还没有好好的看一看,不如今儿个咱们一家人在院子里逛逛?”
亲王府宅邸要比郡王府大了一倍,后头新扩建的地界徽瑜的确是还并未前去游览,虽然心里存了事儿,但是姬亓玉难得有这样的兴致,又是打着陪着自己的旗号,徽瑜更加不愿意扫兴,做出一副欢快的笑容,立刻点头应了。
穿了衣裳,徽瑜扬声把丫头叫进来梳妆,姬亓玉就起身去旁边的厢房看昭姐儿跟誉哥儿,等到他领着两个孩子过来,徽瑜这边也收拾妥当了。小花厅了点了火盆,烧的暖暖的,雕花红木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早饭。四位主子口味不同,因此花样极多,徽瑜不太喜欢孩子挑食,所以虽然各人是捡着自己爱吃的多吃些,但是那不爱吃的也要夹上几筷子。有徽瑜亲自盯着,姬亓玉又以身作则,两个孩子也习惯了母亲这样的做派,虽然皱着眉头,但是还是捡着自己不爱吃的吃一些。
早饭过后,姬亓玉就对两个孩子说了今日游玩的计划,昭姐儿最开心,誉哥儿却有些不太积极,这样冷的天,他宁愿窝在屋子里临字帖,读几页书。但是他爹说了是全家集体活动,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了。儿子的脾性徽瑜是知道的,瞧着他这样子,心情也好了几分,给孩子传了厚厚的衣裳,披了大氅,牵着他的手往外走的时候,这才说道:“整日们在屋子里有什么乐趣,春夏秋冬,四季更替,就应该赏四时美景,才是顺应天时。”
“是,儿子知道了。”誉哥儿回道,但是精神还是不怎么高。
“过了年我跟你爹商议过了,要送你去山阳书院读书,到时候你一年才能回来一次,山高水远的你陪着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徽瑜故意叹口气一副很是伤心的样子。
誉哥儿一愣,山阳书院他自然是知道的,昭姐儿整日在他耳朵边讲熙哥儿在山阳书院如何如何,早就如雷灌耳,没想到他也要去那里读书了。心里一高兴,小脸上也有了笑容。又想着自己这样一走,爹娘肯定伤心,带自己出来玩自己还不乐意,就觉得很是愧疚,立刻就换了一副样子,围着他娘转起来。
对着儿子使心机,姬亓玉无奈的笑了笑,因为是严冬,凿的人工湖里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围湖建的花廊此时还并未栽种花枝,因此略显萧条。待到明年春上挪来栽养数年的藤蔓花树过来,郁郁葱葱爬满花廊,那时才是好景色。
小小并未在地上走,而是顺着花廊上头的木头攀爬,昭姐儿在下面追,小小在上面跑,誉哥儿跟在姐姐身后,小小跑得快了,有的时候还故意停下脚步等一等,做各种有趣的动作逗昭姐儿开心,即便是在这略显萧瑟的庭院里,有了这欢快的笑声,也让人凭空多了几分笑颜。
姬亓玉看着徽瑜面上的笑容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想着果然自己是猜对了,这段时间太忙顾不上她,女人家总是要人陪的,是他自己疏忽了。想到这里主动牵起徽瑜的手,对她讲道:“等到春天来了,我们一家去玉澄园住几天,或者去庄子上,你看如何?”
徽瑜转头看着姬亓玉,玄色狐皮大氅衬着他玉般的容颜,越发有了几分出尘的味道。这样的男人再过上几年,登上那无人能及的高峰,威严加身,手握天下,不晓得多少女子为之痴狂。那时候,自己虽然还未三十岁,但是在这时空也已经是老黄瓜一条了,真是倍感悲哀。
“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到了春天只怕你会更忙。刑部那边没多少差事,但是海运却正是最忙的时节。”徽瑜道。
“只要是想总能有时间的,这个你无须担心。”看着她不开怀,他也不开心。
“那到时候再说吧,你若有时间咱们再去,若是没时间就算了。”现在京都形势紧张,又有了怀王的事情压着,等到明年春天到时候只怕宁王那边会盯的更紧。“你身上差事多,不能因私废公,惹人非议就不好了。”说到这里顿了顿,“怀王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之前邢玉郎跟她见过这件事情,自然不会轻轻放下,但是姬亓玉到底是怎么想的徽瑜一直没有问,趁这个机会正好问一下。
姬亓玉就皱了皱眉头,好久才说道:“这件事情放是放不过的,只是在想着怎么讲出来。”
说到底其实姬亓玉还是顾念着兄弟情份,不想把怀王一棍子打死,但是又怕怀王后头继续捣乱,这个轻重不好拿捏,果然被刑玉郎猜中了。这其实不算是缺点,但是到紧要关头这样的由于有的时候就会坏事儿。所以现在邢玉郎都不愿意让她插手外面的事情,更多的也是怕她女人家心慈手软贻误时机。
可是邢玉郎再也想不到,她并不是这里的女子,若真论狠心,她是狠得下心的。她不去压别人别人就要来压她吗,与其被别人压死,她宁愿压死别人。说她自私也好,说她狠毒也好,活命跟前谁还不能自私自利的。
想是这样想,但是真做起来终究是心里有道坎儿,所以这会儿姬亓玉的犹豫徽瑜就特别能理解。想了想,她就笑着说道:“与人为善这样的事情谁都会讲,但是未必谁都会做。若是将来你为先,下面的人是罚是赦全在自己,若是败的那个,就要凭别人了。”
与其将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不如掌握在自己手里,善恶之间全凭自己。
姬亓玉侧头看着徽瑜,月白色的大氅镶嵌着一溜的雪狐毛,那一抹嫣红的唇色如火般妖娆。这样的话别人心里明白,但是不会跟他讲,也只有她不管不顾的会说出来,都说亲密如夫妻,也不能尽言尽信,可她待他一如当初。
展颜轻笑,前方儿女的欢笑声还在耳边环绕,他却觉得这方寸天地如此惬意,“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算不上心慈手软之辈,只是……不想做而已。”
不想做就是心里有负担,徽瑜也懂,她就笑了笑,“你只想想怀王算计你的时候,可曾有这样的犹豫徘徊。”
姬亓玉沉默了,牵着徽瑜的手徐徐往前走,“你讲话还是这般的犀利。”
“那也看对谁。”这话一点不错,若是换个人,徽瑜是再也不肯多讲一个字的。
“你就这般信我?”
徽瑜一怔,想起自己心中的秘密,一时间就有些不自在,她信他吗?她是很愿意相信他的,可是这么多的事情纠缠在一起,这样的信任能扛过去吗?
“至少目前我是相信的。”徽瑜轻声说道。
姬亓玉觉得有些好笑,信口问道:“以后便不信了?”
徽瑜竟答不上来,犹豫一会儿才说道:“皇后娘娘稳坐中宫,这些年无人能撼动,除了娘娘本身是个宽厚待人的,却还有另外一项原因。”
姬亓玉听着徽瑜这话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么讲这个,眉头微皱,就听到徽瑜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娘家式微,全凭皇上给与的荣耀,就这样陈家后面子嗣中也无出类拔萃之辈。”讲到这轻轻一叹,徽瑜到底是不愿意这样跟姬亓玉生分了,有些话憋在心里时日久了就会内伤,再久了两人就真的生疏了,说出来了不管如何,总能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姬亓玉面色顷刻间一变,没想到徽瑜居然会这样讲,他看着她,“你是不信我?”若是真的相信与他,又怎么会担心这些?
她就知道她会这样想,徽瑜也不恼,反而笑着说道:“我信你,你信我,可是我不能保证我娘家人一点错误不会犯,你也不会保证将来三千粉黛独我一个,这些个空口无凭的誓言谁都会讲,可是到时能应得几分谁知道。事到头上,别人会推着你我往前走,纵然挣扎,却还有礼法规矩捆着绑着看着。”
姬亓玉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沉重,再也不会想到徽瑜居然现在已经想到以后的事情了,居然还能想的这样的分明。这是把以后的他算计的清清楚楚的,这样的冷静自持,这样的条理分明,连规矩礼法无可奈何都出来了。
他忽然无话可答。
他的确是无法保证。
徽瑜也不看他,自顾自的说道:“这些事情其实早就该想的,只是不想去想,不愿去想,如今你坐上了亲王,你我不去想,别人也会替你我想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别人的确替他们想了,还想得很透彻,甚至于自己娘家连后路都开始准备了。外戚强大,哪一朝都是一个如鲠在喉的存在,但是外戚扶持你上去不就是为了前程跟荣耀吗?卸磨杀驴这样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在徽瑜的娘家,徽瑜夹在中间又能如何?丈夫跟娘家要如何抉择?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奋斗的目标跟前程,当两个人的目标相冲突的时候,矛盾自然就立起来了。
无可阻挡,无法避免,这是历史的规则。
徽瑜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姬亓玉也听懂了,同样的他现在也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答案,甚至于连一个含糊的答案他都给不了。
此时豪气干云的做了保障,以后如果食言,带来的伤害更加的巨大。而且他素来不是一个说空话的人,他想要周全此事,如果还未努力就断言做不到,这也不是他的作风。
“你不开心是为这个?”
“也是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一定要牺牲幸福去成全那个位置,与我看来不划算。可我始终只是一个女人,我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初衷如是,可是如今回头看看,当初的初衷早已经面目全非。历史的脚步,朝廷的倾轧,他们早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现在让姬亓玉甩袖子不干了,不要说别人,便是定国公都能吃了她。一家子的性命跟前程都押上了,你说不敢就不干了,这么些人怎么办?所以这话徽瑜肯定不会讲,所以这件事情就没有明确的答案。
“我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会有负于你。”
“我晓得。”
“……那你为何还庸人自扰?”
“当今圣上天纵英才,可内宫事上,还不是被嫔妃多有算计,你心里心知肚明。”
“我跟他不一样。”
“归根结底,最后还是殊途同归。”
两人依旧携手往前走,前面昭姐儿跟誉哥儿带着小小玩的开心,徽瑜眼睛里带着点点笑意,话说出来了,心里轻快了,至于最后如何,她努力过了对得住自己的心,至于结果,她就不强求了。能在最美的年华,遇上自己心动的人,谈一场惊心动魄的恋爱,也算是够本了。
在这样的时空,她已经算是女子中最令人羡慕的存在了。
姬亓玉不明白为什么徽瑜这会儿反而笑的开心了,好似之前那些愁绪一下子全扫光了,“你……还笑?”
女人心,总是这样难懂吗?
“那我要哭吗?”
姬亓玉:……
“我在想,现在你能不能登上那个位置还不好说,想这么多才是庸人自扰。就算是你真的坐上去,如果有一天也要选秀进宫,恩*后宫,至少我们也曾有过最美好的时光。我这人最好的一点就是不奢求,我从不奢求不属于我的东西,如果真有那天我一定会让自己过得很开心的。”
姬亓玉:……
听这样的话,简直不能再糟心!
别人家的女人哭着闹着挽君心,怎么到他这里就跟烂菜叶子一样扫地出门?
姬亓玉的郁闷徽瑜想不到,徽瑜的故作潇洒姬亓玉也不了解,男人跟女人看待事情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自从那日的对话之后,姬亓玉这几日都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能妥善的安置所谓的外戚。
安置不好,他们夫妻只怕也安生不了了。
邢玉郎去了河西大营操练那些个所谓的老弱病残,年前刑部事情越发的多,怀王的事请器械司已经不敢再拖了,催了三遍让姬亓玉拿主意。想起那日徽瑜的话,姬亓玉总觉得如果一个皇帝能被外戚所扰,归根究底还是皇帝不够强,既是这样自己就要越发的努力才是。
怀王做的事情,姬亓玉到底是还是毫无遮掩的报了上去,果然,帝大怒。
散朝之后,怀王已经十分自觉地去御书房外跪着求皇帝开恩去了。姬亓玉却被姬夫晏堵在了宫门口前,两人四目相对,周遭经过的官员个个目不斜视快步溜走,好似压根就没发现这边的两位王爷。
“我以为你会手下留情。”宁王看着靖王由于这么些日子,到底还是顾念着兄弟情份,心里才松口气,没想到姬亓玉就下了黑手。
“法不留情,既然犯了错就要承担责任,这次饶了他,下次只怕会犯更大的错误,你这不是救他是害他。”
“你总你是有你的大道理,一点兄弟之情都不念?”
“当初你们算计我将冒牌的岳水青送来的时候,怎么就不想着兄弟之情?当年我赴边关的路上差点魂归九泉,怎么就不念着兄弟之情?我的妻子在宫里差点一尸两命怎么就不念着兄弟之情?这个时候讲兄弟之情不觉得可笑?”提及往事,姬亓玉的神色有些难看,说起来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当真是十根手指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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