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憋在那里了,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校长几乎不敢相信,居然还有这样的内幕:“顾同学,你意思是说,孙同学跑去女生宿舍偷东西,所以才被困在那里,才被砸中了?”
顾清溪点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编故事:“是,我过去的时候,先把高四的学姐都叫起来,她们跑出去后,我怕万一有没通知到的,就想各处都找找,谁知道这个时候看到孙同学在人家宿舍里躲着,正在那里翻箱倒柜想偷人家东西,当时我吓到了,低叫了一声,他就发现了我,他想求我不要告诉别人,可是我哪能隐瞒这种犯罪行为?我是绝对不会看在他是我同学的份上徇私的,我就想跑,他非追着我,我跑到了围墙外面,结果就被玻璃渣给扎到了脚。”
整个过程,有细节有转折,而且除了免去了自己“差点被欺负”细节外,其它都是和事实吻合。
孙跃进浑身冰冷,一句话都不能说。
校长脸上的表情就微妙起来了,他望向孙跃进:“这是真的吗?”
孙跃进却是哑口无言,他是想辩解,想说这是胡说八道,但他实在找不到别的说辞,腿部传来的剧痛也让他脑子发晕。
他竟然只能傻愣愣地瞪着发红的眼睛,喘着气,不知道怎么办了。
校长脸色顿时严厉起来:“本来我们的撤散工作组织得非常好,但是你竟然跑过去偷东西,如果你不偷东西,你就不会砸伤知道吗?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也给我们的工作找麻烦吗?我们的工作本来做得很好,但是个别同学不遵守纪律为非作歹,导致我们的工作出现纰漏,这个责任,孙同学,你得自己负责!”
孙跃进猛地抬头看过去,校长已经一改之前的小心哄劝,满脸严肃谴责。
他僵硬地坐在那里,愣了很久,之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突然间,万念俱灰,他觉得完了,一切全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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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孙跃进那备受打击的样子,顾清溪心里自然是觉得痛快。
她还是会想起上辈子的那个孙跃进,再对比这个,真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结局。
而随着校长出来后,又问起来学校的情况,这才知道,本校有好几个出事了,有孙跃进,有胡翠花,孙跃进至少找到了,胡翠花至今不见人影,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顾清溪并不认识的,因为各种原因竟然没能跑出来,被砸了。
所幸的是都没有性命之忧,当时房屋坍塌,到底是没睡着,醒着就知道躲,所以好歹保住命了,只是人难免要遭罪。
顾清溪还问了二中的情况,听那意思,也是有几个受伤的,但也没特别严重的,这才松了口气,想着看来闫淑静那里进行得很顺利,一时更加放心了。
又因着听说学校里还在找自己,便说早点过去学校和大家说声,让大家放心,那校长虽然此时对孙跃进是诸多不满,但偷东西的事回头看看怎么处置,该处罚处罚,现在他还是自己学校的学生,到底得帮着照料,一时无奈地道:“本来说是冯三狗过来帮忙,谁知道到现在没来!”
这话说起来无奈,顾清溪却有些心虚,哪敢说冯三狗其实来了只不过被萧胜天给吓跑了。
最后校长委托萧胜天把顾清溪送回学校:“好歹让学校里放心。”
一时萧胜天推着轮椅,到了医院院子,这个时候天已经放晴了,嚣张了一夜的雨褪去,斑驳的墙壁上残留着湿意,一旁的老柳树枝叶清脆嫩绿,挂着剔透晶莹的露珠,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清新的气息。
世界依然是那么美好,仿佛昨晚的奋力拼搏,医院里哀嚎的同学,都不曾存在一般。
顾清溪想起来据说还没找到的胡翠花,不由感慨:“其实胡翠花本来应该好好的,她也是赌气,非和我倔。”
必须承认她自己当时也是没压住脾气,胡翠花自己也倔,结果她跑回去了,出事了,也是实在没想到。
萧胜天将车子从车棚子里推出来,又薅了一把草随意擦了擦车座椅和后座上的水珠子,才道:“别人的事,你管她呢,你自己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顾清溪听了,抿唇看他:“我昨晚可是干了大事的。”
萧胜天瞥她:“是挺了不起的,不过你也顾顾自己,你现在说话已经好像感冒了,你不觉得吗?”
顾清溪揉了揉鼻子,她现在确实有些感冒了,刚才还打了两个喷嚏。
她心虚地别过眼去看别处。
萧胜天挑眉间,眸光晶亮,是好笑又好气的语气:“总让人担心!”
这话自是不知道多少亲昵在里面,听得顾清溪心头暖意袭来,面上泛起薄红。
好像经过了昨晚之后,两个人关系凭空比之前更亲近了许多。
他语气中,都是对她的担心,竟是视两个人为一体那种亲近。
萧胜天将车子提到了轮椅旁,弯腰就要将她抱过去车子后座上,这么低头间,却见她白瓷般的面颊上,晕起一层动人的胭脂色,比枝头桃花更娇艳几分,一时微怔住,少顷,喉结滚动,他低声说:“我……扶你到车上。”
其实本来想抱,因为昨晚就抱了,觉得现在也应该抱,但是乍然间看那粉面桃花,竟有些不自在,加上这是白天了,就算是清晨,也会有人走动,万一让人看到总是不好。
顾清溪也有些意乱,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便点头:“好。”
萧胜天弯腰,就要扶顾清溪,谁知道这个时候,却听得一个声音道:“咦,这不是萧同志吗?”
萧胜天忙起身,离了顾清溪稍远,之后抬头看过去,却见那人正是陈宝堂,就是那天夜里他曾经帮过的那人,冯庄公社的书记。
陈宝堂见果然是他,热情地过来:“萧同志,谢谢你,太感谢你了!上次多亏了你,我还说什么时候一定要登门表示感谢,没想到这就碰上了,好巧,你这是来医院做什么?”
萧胜天神情淡淡的:“也没什么,小事。”
这两个人说话间,顾清溪的目光却落在不远处。
就在她距离四五米远的墙下,在那斑驳的红砖墙下,陈昭虚弱地站在那里,他娘和他妹妹扶着他。
他身上裹着厚重的棉衣,戴着帽子,帽子下露出苍白的脸。
顾清溪太熟悉这个人了。
十年后,他死了,而她将他的相片挂在墙上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