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戴着红袖箍,穿着一身绿军装的青年厌恶的瞥了眼,喝道“去吧..去吧..懒驴上磨屎尿多..十分钟不回来!中午饭你就别吃了…”
“谢..谢队长..”麻瞎子赔笑着应了句,快步朝着乐水根藏身的灌木丛跑去。
“阿叔..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乐水根献宝般,从怀中拿出那早已冷透的蛇肉。
麻瞎子嗅了嗅,缓缓解开绑在荷叶包上的麻绳,“根仔..你又跑去抓蛇啦?哎..阿叔不再,你一个人进老林子..可危险了..下次别再去了知道不?”说着伸手蹭掉乐水根脸上残留的血迹。叹了口气“又被人拿石头砸了?这世道..没法过了..”
乐水根无所谓的笑了笑,“我跑得快,那些伢子怎么可能砸到我?这是我来时的路上不小心摔的..阿叔快点吃吧,要不然那绿军装又该找你麻烦了..”
扯下一绺冷透的蛇肉,麻瞎子放入口中细细的咀嚼起来,没嚼几下,便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旁的乐水根连忙小心翼翼的拍着麻瞎子那佝偻的后背帮他顺气,乐水根轻声笑道“阿叔..慢点吃..想吃的话,明天根仔再给你弄来…说不定明天运气好,还能猎到蟒蛇哩..”
‘咳…’麻瞎子捂着嘴无奈一笑,迅速将掌心那抹殷红往身上一擦,不教乖巧的乐水根看见,“就你这小样,还想打蟒蛇?记住阿叔的话..那狼牙箭虽然刚猛,但如今火器的天下..手枪射出的子弹,都比狼牙箭的杀伤力大..别为了一口吃食将自己小命搭进去..”麻瞎子徐徐教训道。
乐水根乖巧的点了点头,连连称是,笑道“晓得了,阿叔快些吃吧…明天根仔再给你弄些来..”
麻瞎子见到乐水根对自己的教诲倒背如流,不由的点了点头,三口两口吃完那早已冷透的蛇肉,舔了舔嘴角油脂,感慨道“你记得便好..如今随便一把步枪,不论射程还是威力,都比咱们这些刻画了符文的手弩厉害,现在已经不是冷兵器时代了..咳..咳..”剧烈的咳嗽使得麻瞎子佝偻的身形猛然颤抖,捂住口鼻的手掌这次再也无法遮掩那些许殷红,‘噗…’一口鲜血顺着捂住口鼻的手掌渗出。
乐水根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连忙搀起麻瞎子的胳膊,惊声叫道“阿叔..阿叔不要吓我啊..是不是卡着了?都叫你吃的不要那么猛..阿叔..”
听到乐水根的呼唤,麻瞎子那浑浊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对着乐水根小声说道“根仔..这些年你能将阿叔教的三个符文学会,阿叔我也放心了..哎..我师傅说过,我六十二岁在劫难逃..今年刚好六十二了..阿叔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阿叔死后,那些穿绿军装的定然不会放过你..你在村子里也没法待下去了,回到咱们的老房子..灶台下面的东西,拿着里面的东西想办法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不…我不走..阿叔..根仔要留下来陪你,根仔还要为你养老送终…”乐水根已经泣不成声。对于这个将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老头,虽然平日里以阿叔称呼,但乐水根早已将对方看做自己唯一的亲人。
“麻瞎子!!!你搞什么鬼!!不想吃中午饭啦!!!”进步青年队长的吼叫声传来,躲在灌木丛中的麻瞎子连忙应了声,转头对着乐水根狠声喝道“你咋不听阿叔的话,是不是现在就想看着阿叔死?如果你不能打开灶台下的机关..阿叔就算死也不能瞑目!滚…哭着丧气..大男人哭个鸟!”
看着乐水根缓缓远去的背影,麻瞎子脸上露出落寞的神色,埋头走出树丛,心中暗道“根仔..别怪阿叔心狠,当初收养你时,阿叔请祖师爷给你算了一卦,祖师爷说你十三岁时险象环生,倘若继续留在土窑村,必死无疑..只有远走他乡才有肯化险为夷否极泰来..”
浑浑噩噩得乐水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一路上经过村口时,连那些孩童扔来的石头,乐水根也懒得躲闪,额头上破了道半指长的口子,粘稠的鲜血模糊了乐水根的视线。呆呆的坐在床板上,眼神看到那灶台时,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自从麻瞎子被进步青年按上牛鬼蛇神的名头抓入牛棚后,青石垒成的灶台不知多久没有升火过了。灶台内的炭灰已变得如墙皮一般的硬块,黑灯瞎火当中,乐水根身手朝着灶台内壁抠去,脑海中回荡着今天麻瞎子那吐血后惨白的面容。乐水根像是没了魂一般麻木的抠着灶台内坚硬的炉灰,哪怕是十根手指头都磨出了血也毫不在乎。
对于乐水根来说,从小将自己抚养长大的麻瞎子就像是父亲一般,既严厉又慈祥,给予自己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无微不至的关怀。
十指连心,不知是指尖的痛楚,还是麻瞎子那面色苍白的呵斥,乐水根空洞的双眸泛出泪花。
‘嘶…’乐水根轻呼一声,原本麻木的手指似乎被什么硬物刺疼,“阿叔..这就是您留给我的东西么?”乐水根呢喃说道,轻手从灶台底下挖出一个四四方方,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盒子。抹去盒子上的炉灰,盒子表面刻满麻瞎子传授的那些神秘符文。乐水根无奈一笑,这些神秘的符文,据说乃是麻瞎子的师父流传下来的,原本有十来个,可是传至麻瞎子手中只有三个罢了。可别小看这神秘的符文,那只手弩上刻画其中一种符文后,所射出的狼牙箭的射程能够达到百米。三十米内三指厚的木板都能射穿。逐见这神秘的符文具有能够加持冷兵器的威力。
而麻瞎子之所以被那些进步青年批判成牛鬼蛇神,也是被这神秘符文所连累,神秘的纹路,跟那道士所画的符纸一般生涩难懂,在这红色浪潮当中,焉能不被划分成牛鬼蛇神?
借着屋顶碎瓦处透下的月光,乐水根小心翼翼的打开这严丝合缝的盒子,两根黄色的金条跟一枚漆黑如墨的饕餮挂坠映入眼帘。
叹了口气,乐水根自嘲道“阿叔..这就是你平日里说的给我攒的老婆本么?”一想到生活拮据的麻瞎子口口声声说攒钱给自己娶媳妇,乐水根眼眶中泛起了泪光。
“阿叔待我如父…我…我不能这么走..”乐水根呢喃自语道。起身将两根金条从新放回盒子内,埋入灶台的炉灰当中,至于那枚饕餮挂坠,乐水根则找了根麻绳系在脚踝上,放下裤腿遮掩住。
翌日,天蒙蒙亮之时,乐水根已经背起竹楼,带上手弩往密林里钻,希望能猎些野味给麻瞎子。
每每想到昨日麻瞎子咳血后那苍白的面容,乐水根心如刀绞,一路急行的乐水根似乎忘记了深山密林当中,应该注意的事项,只想着捕获一只山猫或果子狸这样大些的猎物。
好似老天故意作弄一般,一路急行的乐水根连只猴子的身影都看不见,眼见树梢处太阳高挂正午到来,而自己依然一无所获,乐水根越加疯狂,原因无他,算着日子,明天就是麻瞎子六十二岁的寿辰,对于麻瞎子的话,乐水根从来没有怀疑过,既然祖师爷说麻瞎子过不了六十二岁的这道坎,那么明天或许就是麻瞎子生命最后的时刻,回忆起往昔麻瞎子照顾自己的点点滴滴,乐水根心中泛起子欲孝而亲不的酸楚。
“出来啊!!!!都他妈跑哪去了!!!”乐水根疯狂的咒骂着,从竹篓里拿出手弩,肆意朝着四周射去。
火辣辣的太阳逐渐西斜,三四点钟左右,密林当中已经逐渐被黑暗笼罩,虽然记得麻瞎子曾说不论是否猎到东西,都要趁着密林全部被黑暗笼罩前出来,可是疯狂的乐水根似乎已经忘记了麻瞎子的告诫。依然埋头往密林里钻。
急速奔跑的乐水根被落叶当中的藤蔓绊倒,一摔之下乐水根的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落叶当中的碎石划破额头,乐水根缓缓爬起,望着即将被黑暗笼罩的密林,心中泛出无力感,“阿叔…根仔没用..连只山猫都没打着…”乐水根呢喃道,泪水逐渐泛出眼眶,一股不甘的情绪开始蔓延。
瘫坐在地上的乐水根好似失去全部力气一般,一想到明天就是麻瞎子六十二岁的寿辰,乐水根咬着牙爬了起来,在这红色浪潮的时代里,虽然不怎么讲究寿辰喜宴,但平常人家至少会给过寿的人,煮上一颗红鸡蛋,但像乐水根这般成分不好的人,别说鸡蛋,连吃上一顿米饭都成问题。
夜幕笼罩下,密林早已漆黑一片,乐水根只能根据来时的记忆,借着天上北斗七星识别方向踉跄走出,出了密林的乐水根并未回到那简陋的小屋,而是朝着村子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