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文睁开双眼的时候,天边仍旧是一片漆黑,只是于身前升腾着阵阵热浪,柴禾燃烧的噼啪声不绝于耳,空气中也再也没有了那浓重的血腥气息。
苏文有些疑惑地坐起身来,觉得浑身都有些软,紧接着,他看到了眼前的那一簇篝火,以及篝火对面的那个人。
“我睡了多久?”
苏文如条件反射般问道,却忘了询问对方是谁。
“一个时辰而已,其实你如果再睡久一些会更好,只是你身体的本能似乎不允许你睡这么久。”
那少年的声音有些生硬,带着一些外乡人的口音。
苏文愣了愣,一时之间没听懂少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什么叫身体本能不允许?不过他并没有问,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少年的怀中。
吱吱正惬意地躺在那里,时不时抬起爪子挠挠少年的脖子,看起来颇为热络的感觉。
苏文如条件反射般摸向自己的腰间,冷月还在。
怀中的完美拓本、书碑笔、无量壶、幻灵笔皆在。
苏文的这一番动作落在少年眼中,却并没有生气,而是轻轻笑了笑。
苏文随即感觉到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讪讪地挠了挠头,尴尬地笑道:“出门在外,总是要小心一些。”
“应该的。”
少年点点头,笑着将怀中的吱吱放在了地上,吱吱颇有些不舍地蹭了蹭少年的裤腿。这才慢悠悠地踩着小碎步跑到了苏文身前。
苏文一把抱起吱吱,微微颔:“谢谢你。”
少年同样以点头回礼,淡然道:“大家都是出门在外。总是应该相互帮衬一些才是。”
苏文的确应该感激对方,如果不是这个少年,或许此刻他已经成为了某只妖兽的宵夜,或者被其他行人抢劫一空。
顿了顿,苏文开口问道:“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
少年并没有忌讳什么,大方地回答道:“渔歌。渔夫的渔,唱歌的歌。”
渔歌?
苏文一愣。这算是个什么名字,这个少年的长相颇为奇怪,没想到。名字也这么奇怪。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施手相助,此时的苏文倒是不觉得对方难看了,只是看着仍旧有些怪。
怎么说呢,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五官倒也算是端正。但额头上的那两个大包,却将这一切破坏殆尽。
那两块无端冒出来的骨头,将少年的额头凸显得特别宽大,以至于在视觉上,让人觉得他的眼睛和鼻子被压缩得有些紧,再加上浓密的双眉和细薄的嘴唇,若是下巴再尖一些,就整个一张雷公脸了。
如果他愿意将头放下来。把额头盖住,或许会显得好看一点。但偏偏这少年却将头梳在了脑后,将其挽成了一个髻,更让他那宽大的脑门一览无余。
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苏文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不礼貌,当下挪开了视线,开口道:“哦,对了,我叫……”
渔歌对于苏文的目光不甚在意,或许自这一路以来,他也已经习惯了,所以只是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是苏文。”
看着苏文那错愕的神色,渔歌抬手指向了吱吱。
苏文低下头,正看到吱吱满脸无辜的样子,一双小爪子轻轻揉搓着,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
直到此刻,苏文才惊觉,他脸上的黑纱已经不见了。
“你认识我?”不知道为何,苏文的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警惕。
渔歌笑道:“不认识,不过,整片圣言大6,谁没听过这个名字?”
苏文顿时恍然大悟,随着《文以载道》的布,他的名字已经响彻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所以对方的言行举止,并不足以为奇。
但与此同时,场间却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只能听到柴禾燃烧所出的哔哔啵啵的声音。
片刻之后,苏文率先打破了这片沉默,再度开口问道:“听你的口音,不是卫国人吧?”
渔歌点点头,指了一个方向,笑道:“我从南方来。”
“来卫国探亲访友吗?还是来参加州考的?”
渔歌并没有回答苏文的这个问题,而是颇有兴趣地疑声道:“听说,你是这届州考的榜?”
苏文点点头,如此看来,对方并不是来考试的。
“三登《文以载道》,再获州考榜,苏公子不愧于圣才之名啊!”渔歌的声音似在感慨,又像是在试探。
苏文不明其意,只好客气了一声,场间再度沉默了下来。
苏文从来都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或许对于朋友还能调侃两句,但是对于陌生人,他却很难与对方在短时间内建立起友谊。
暖意盎然的篝火还在熊熊燃烧,却不知为何竟没有引来一只妖兽的窥伺,眼看着,天便要亮了。
苏文没有再沉沉睡去,渔歌也没有再往火堆中添加柴禾,两人只是沉默以对,相坐无言。
终于,渔歌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他站起身来,对苏文说道:“能在这里巧遇苏公子,的确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过,久闻公子之名,却不得识君文采,实在有憾,我即刻便要踏上归途,所以还望能得以苏公子赠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