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之后天气就越发的冷了,呼呼的北风就跟刀子似的直往人身上刮,树上头挂着的叶子也由灿金转为枯黄,最终在呼啸的寒风中飘落下来。老话儿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可不嘛,晾晒好的萝卜干得要收起来,堆成山似的白菜也不能在外头挨冻,还有挂在屋檐下的干白菜和干豆角,也得拾掇到屋里……不过好在大家都歇冬,倒是不用着急忙慌的。
连着六年,不管是麦秋还是大秋,他们第六生产队的亩产总能是在涨,就拿小麦来说,原先亩产七百五十斤就叫大家伙儿乐得找不着北了,眼下呢,亩产都涨到九百多斤了。这样一年年的过来,各家的粮食囤就没空着的,还都添了三五个,地窖也是越挖越大。好多人家还加盖了配房和窝棚,育秧子、存干菜还有堆柴火,哪样不需要地方呢。
像曲仲冬家,直接在院子里头加盖了四间配房,两间盘了秧子炕,开春需要的秧子都从这里头出,另外两间则是堆了成筐成筐的萝卜干、红薯干还有各种干菜。他们又把家里的窝棚拓宽了好多,也加高了一些,里头堆满了冬日里要用的柴火。
打从立冬这天起,曲仲冬家的火炕就烧起来了,也重新糊了一遍窗户,这样一来,甭管外头是刮风还是下雪,屋里头总是暖融融的,穿个薄棉衣都能热得脸蛋发红。有时候不注意烧过头了,晚上热得人直翻腾,搞不好还得把被子给蹬了。
谁愿意早起出门呢,又不是被窝不够暖,土炕不够热,这不是没法子嘛。像曲长海,还有他家老大红卫,一大早就得起来,一个去联社,一个去轧花厂;他们家老二红军和曲长江家的老大国庆同岁,都在公社读高中,也得早早起来。剩下的几个娃儿都在读小学,因为离得近,倒是可以多睡十来分钟。
倒是大人们难得不用出门,但他们也没闲着。曲仲冬带着俩儿子编草帘子,等到时候盖在暖炕上头保温用。岳翠云带着仨儿媳妇把家里头的被褥全拆了,添上新弹的棉花再重新做,等忙完了这些,她们又开始做全家人过年要穿的新棉裤新袄子。
真正清闲的人大概只有小曲宁,她年岁还小,不够上学的年龄,家里头又不愿意叫她碰针线和灶台,怕伤着她……这样一来,卫生室刘教授那边她去的可勤快了,捶胳膊捶腿捶背可都是学问呢,她得跟专家好好学学。
一老一小向来投机,哪怕是讲晌午饭吃了点啥,都能乐颠颠的说道半天,这天当然也不例外。
“晌午饭是我爷爷做的,那个蒜汁萝卜好好吃噢——”一想起那个味道来,小曲宁就忍不住抹了抹嘴儿,生怕口水流出来,“把萝卜干煮了,然后切成条,再用蒜汁过油一炒,软软香香的,一口咬下去,热乎乎的带着蒜香味儿的汤就进了嘴里,可舒服啦!”
“嗯……不错不错,冬吃萝卜夏吃姜,这时节正是吃萝卜的好时候,这个菜也适合我这牙口,下回我也是试试。”刘教授都被小曲宁说得有点馋了。
“还有腌得流油的鹅蛋,我拿勺子挖了半个呢,裹在了馒头里,蛋白可嫩可嫩了,蛋黄沙沙的,一挤就碎了,蛋黄油全被吸到了馒头里,可下饭呢!”小曲宁又忍不住吧嗒了吧嗒嘴儿,本来她想吃一整个来着,不过家里人不让,怕咸到她的嗓子了。
“我吃了一个半蛋黄呢……”曲宁美滋滋的跟刘教授炫耀,“爷爷把自己那半个蛋黄给我了,我爸也给了我半个。”
其他人倒是也想给,可谁叫他们手慢呢,之后再想给小曲宁碗里添蛋黄,就被曲仲冬数落了,说蛋黄也不能多吃。
这回刘教授就只能眼馋了,腌鹅蛋这种技术活儿,他不会啊!
“唉~”炫耀完了,心里头的那点遗憾也涌了上来,曲宁软软的叹了口气,她皱着小眉头,可奶乎乎的脸蛋和小小的身子一点都不配合,瞧着一点严肃劲儿都没有,她感慨了一通:“可见天儿这么吃也会腻吧,冬天就是菜少……”
“冬天倒不是不能种菜,京城那边已经有反季蔬菜了,不过供应量很少,种类也不多,平菇、蒜黄、西红柿算是里头比较常见的……”反季蔬菜的事儿刘教授还真知道一点,“好像是京郊那边盖了些温室大棚,温度应该是关键。”
哎,对啊,温室大棚,她怎么就忘记了呢!